2月19日:骑车50分钟换来的床位 协和西院一次出院了31位患者,吴汉生是里面最兴奋的那个人。病房里的医生护士都被防护服挡住了面孔,吴汉生记住了他们的声音,人群中说上几句话,他就叫出了每个人的名字。 吴汉生手里攥着几页纸的感谢信,他在上面写着,“来之前感觉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人,来到协和西院后,感受家就在这里!” 其实吴汉生的家就在汉阳区,只是他半个多月没回去过了。他在1月25日开始发烧,社区给了张酒店房卡,让他去那里隔离。 酒店的停车场每天要收50元停车费,吴汉生有点生气,做完核酸检测那天,他把车停回了家。几天后,吴汉生拿到了阳性的检测结果。 2月初,宾馆的房间里,吴汉生高烧38度多,吃片退烧药,能降半度,他不敢去刷牙,从床边走到卫生间的力气都没有,痰里还带着血。他打电话问各种部门,什么时候能去医院,答复都是等待、等待、等待。 吴汉生给老婆发了段视频,告诉她房产证这些贵重物品放在了哪,还嘱咐说,如果自己走了,骨灰要么洒在汉阳区的墨水湖,要么撒在前年刚去世的母亲墓碑旁。 2月5日早上6点,还是没人安排转诊,吴汉生不想再等了,他说自己是骑了53分钟共享单车,到协和西院碰碰运气。怕我不信,他把APP截图也发了过来。 那天吴汉生真的住进了病房,他后来才知道,恰好有位老人去世,空出来张床位。 2月21日:一罐蛋白粉 认识王利强,是因为我看见了他在父母住进8层病区时,写下的那份《承诺书》。 “如果父母在住院期间出现紧急情况,我们希望不采取激进的抢救措施......我们相信父母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也不愿意占用过多的公共医疗资源,无愧他们这平凡又伟大的一生。” 几天前我第一次给王利强打去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疲惫,他说不想多谈什么,“我父亲已经走了。” 王利强的父母这些年神智不太清楚,需要一级护理,一直住在养老院里,王利强推测,感染应该也是发生在那里。他说写下承诺书,与历来的家教有关,“如果我父亲头脑还清楚的话,也坚决不会让我们给社会带来太大麻烦的。” 父亲以前是教育系统的局级干部,对子女要求很严格,“别说上学这些事了,我们连他的公车都没坐过一次。” 我俩第二次通话时,王利强想拜托我件事,他的妹妹也住进了8层病区,他想让我给医生带个话,多照顾一些。 王利强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北京,父母没住进医院的时候,怕家里的阿姨感染,妹妹贴身护理了老人四天四天,只睡了六个小时,他觉得很对不起妹妹。 我跟王利强说,不用担心医生们的职业态度和责任心,这不是单纯的宽慰,8层病区的肖汉医生,也是一个生活在北京的武汉人。 肖汉毕业后去了北京,他不光家在武汉,也是在武汉学的医,一些同学比他更早进入了一线,对于这些医科生来说,武汉是一座需要像“祖庭”一样去捍卫的城市,加入医疗队,肖汉不需要更多的理由,“不来,心里过不了那道坎。” 母亲和很多亲人都在武汉,肖汉和他们一直没见面。家里人想来驻地看看他,远远看几眼也行,想着自己是密接人员,肖汉都拒绝了。 我没告诉王利强,其实在认识他之前,肖汉就跟我说起过他父母在病房里的情况,那些一起住院的夫妻、母女,都让肖汉觉得心里堵的慌。 今天,王利强又打来了电话,我对他的保证得到了应验。一位医生在查房时带给他妹妹一罐蛋白粉,王利强说,这东西没多贵重,可出现在隔离病房里,让人觉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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