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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露
侄女的喜堂设在老宅的天井里,青石板被扫得发亮,廊下挂着的红灯笼晃悠悠地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我站在雕花窗后,看穿红衣的姑娘被扶上花轿——那是我的侄女,今早梳起了发髻,鬓边簪着一朵新鲜的红绒花,眉眼间的羞怯像沾了晨露的花苞。
司仪是镇上最年长的先生,穿件藏青马褂,手里捧着泛黄的婚书。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穿过喧闹的人声,稳稳落在每个人耳里:“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天井里霎时静了。穿蓝布褂的老人停了抽旱烟,带红绒花的孩童忘了追逐,连檐角的鸽子都收了翅膀,仿佛在听这穿越了百年的句子。我忽然想起母亲说过,这婚书的字句,是从太祖母那时候传下来的,当年她嫁进陆家,拜堂时念的也是这几句。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先生的声音又起,带着些微颤。天井角落的桃树是祖父年轻时栽的,此刻竟不合时宜地开了几朵迟来的花,粉白的瓣子落在红毡上,像撒了把碎星子。新娘的红盖头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泛红的脸颊,她手里攥着的红绸,正被新郎轻轻往自己这边拉。
这“宜室宜家”四个字,我小时候在祖母的梳妆盒里见过。那是个描金漆盒,里面压着张褪色的红帖,上面就写着这四个字,旁边还绣着一对交颈的鸳鸯。祖母说,那是她的婚书,当年她才十五岁,穿着比自己身子还宽的嫁衣,从邻镇被抬过来,轿帘掀开时,先看见的就是这四个字贴在新房的床楣上。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先生的声音愈发郑重。我注意到新娘的母亲,我的表嫂,悄悄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她昨夜跟我说起侄女的婚事,絮絮叨叨讲了半宿:从给姑娘裁第一件夹袄,到教她纳鞋底,说着说着就红了眼,“总觉得她还是扎着羊角辫跟在我身后要糖吃的模样,怎么忽然就……”话没说完,被窗外的月光打断。此刻她站在人群后,看着台上交拜的新人,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笑着,嘴角的梨涡盛着蜜。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先生展开婚书,新郎新娘的手指并在一起,在红纸上按下指印。那朱砂印泥,红得像姑娘们脸上的胭脂,也像老宅墙上斑驳的春联底色。我忽然想起祖父的书房,墙上挂着他与祖母的合照,黑白照片里,祖母穿着旗袍,祖父穿着长衫,两人中间摆着的红帖,虽看不清字迹,想来也写着这“白头之约”。祖父走的那年,我在他枕下摸到那本婚书,纸页脆得像秋叶,却被摩挲得发亮。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最后三个字落下时,鞭炮声骤然响起,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新人拜了天地,转身时,我看见新娘的红盖头下,嘴角扬得高高的。人群里爆发出喝彩,孩子们争抢着撒在地上的糖果,老人们互相道着“恭喜”,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满脸的皱纹。
我退到廊下,看那对新人被拥着往新房去。红帖被司仪小心地折好,放进红绸盒子里。这短短几行字,竟藏着这么多光阴——太祖母的花轿,祖母的漆盒,表嫂的眼泪,还有此刻新人眼里的光。
风吹过天井,桃树的花瓣又落了几片,粘在红毡上。我忽然明白,所谓“良缘永结”,从不是一句空话。它是红帖上的墨迹,是新人交握的手,是一代代人把日子过成诗的模样。就像这老宅的青石板,被无数双脚打磨得发亮,而今天的红,明天的绿,都会在上面留下新的痕迹,和那些旧的光阴,慢慢融在一起,酿成岁月的甜。
新房的窗纸上,映出两个依偎的影子。我转身往回走,听见身后传来孩童的笑闹,还有表嫂带着哭腔的叮嘱:“到了婆家,要好好过日子……”檐角的灯笼还在晃,把影子拉得很长,像要把这人间的暖,一直拖到岁月的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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