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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极了老家的河流 冬夜的晚上十一点四十,刘斌下线收工了,从九点到十一点四十,刘斌赚了两三百。 每次收工后,刘斌都要吃点夜宵,他多会选择街边的明厨小炒,以炒面炒粉炒饼为主,价位大概在10-13元左右。 刘斌买完两份炒粉之后,开始物色饭店,当晚他很想喝点,找了二十多分钟,嘴里总是在说“这家看起来不便宜,那家看起来应该挺贵”。 最后来到了一家刘斌以前经常来的湘菜馆,菜单上的炒菜都是40-60元,大菜都是上百元,刘斌让《新浪蜂鸟》点,对方看出了他对价格的担忧,顺势把菜单递还给,翻阅半天,最后点了一道回锅肉和辣椒炒鸡蛋。 等餐期间,当聊到送单过程中的一个大厦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刘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觉得很诧异,认为这是一种职业病。刘斌之前就有意识到,他的记忆似乎只有半个小时,他能事无巨细地记得那送单半个小时之内的所有事情,可一旦结束配送,进入到下一个半小时的周期,刘斌就会忘记上一个半小时的所有事情。 刘斌说:“自己要不断筛选,筛掉那些曾经重要但现在无用的信息。” 原以为需要时刻动脑的外卖工作,可以增强脑力、记忆力,结果却适得其反,机械的算法系统下,刘斌逐渐被训练成一个只有半小时记忆的送单机器。 刘斌觉得既荒谬又讽刺,现在的他很清楚现如今的骑手无论怎样努力也赚不到五六年前的报酬了,是否进榜单对工资的影响并不大,或许只有前十才能比自己多出几千元,但多出来的钱是需要牺牲自己的健康、生活和尊严去换的。 “或许十年前的我会十分拼命,在榜单里争个高低,但现在的我只想在正常生活的前提下,赚点钱,更需要的是找到合适的创业机会。”这是刘斌送给自己的一句话。 参透这份工作的本质之后,刘斌变得松弛很多,每天跑够十二三个小时就好,完成基本任务,这个月算是刘斌的休息期,所以才会有6-8小时的累积时间出现。 2024年,刘斌放下了很多枷锁,没有负债的他现在更多的是学习,每次送单的时候都会和饭店老板聊有没有新的投资项目,是否可以做些新的餐饮模式等,一直处在物色新商机的路上。 刘斌夏天跑单,每次路过亮马河的时候都会跳下去游两圈,刘斌的老家就有一条河流,从小就在河里玩的他,看见亮马河有种亲切感。 夏天一个月能去一二十次亮马河,每次热到受不了的时候,刘斌都会一猛子扎进去,躺在河面上,什么也不想,有种回到小时候的错觉,那是他觉得最舒畅的瞬间,想让时间拉长一些,但现实只容许自己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做回小孩。 两道菜一共九十元,刘斌看了看自己的微信余额,迟疑了一会,小声地对《新浪蜂鸟》说道,“要不你先付吧,我一会A给你,我这额度到了。”听到对方表示“不用客气后”,刘斌坚持一定要归还, “不能差这点”他说。 刘斌喝得有些微醺,却还要刻意摆出清醒的样子。当晚离别的时候说些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刘斌拍着《新浪蜂鸟》的肩膀一直在念叨,“今天喝得有点多了,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人类创造虚拟世界来控制人类。外卖玩家们存在于真实的世界里,却像游戏里面的人物一样去生活,冰冷的代码构筑起虚拟世界,程序员们已经为他们编织好一系列的运行规则,他们需要按照人工智能所命令的那样去行动,才能获得相应的奖励。 刘斌说:“自己的工作每天就像是上线挂机刷任务,时间一长自己就变麻木了。”新的一年,刘斌想跳出来,想从这个虚拟游戏中彻底消失,不再扮演一个被代码操控的玩家角色,他决定退出,注销账号,彻底与这个游戏世界失联。
(应采访者要求,刘斌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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