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冬眠

悟凡 · 发表于 2016-11-9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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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号公馆供暖真足，所有的包房都热气蒸腾。从进屋开始我就喘不过气，脱掉大衣也没觉得更凉快。
　　
　　好容易坚持到十点半，我作了个撤退的手势，率先离开房间，把一群意犹未尽的兄弟和妈咪小姐扔在走廊那端。
　　
　　站在门口等，凉风袭来，打了个冷战。
　　
　　确切地说，这不是凉风，是彻头彻尾的冷风，来自冬天、挟带着冰雪的寒意。虽然只是从身边掠过，也足以让人领教它的厉害，我的领口、袖口和手背，每个露肉的地方都能感觉到它的冲击力。
　　
　　林亿莲唱过一首《为你我受冷风吹》：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候流眼泪……我一点也不寂寞，也不想再吹这冷风，兔崽子，你们就不能快点走嘛！
　　
　　环顾四周，满视野是白茫茫的雪地，只有停车场和柏油路面是黑色的。白与黑，是这个地方、这个季节的永恒色调。
　　
　　两天前的下午，我还在享受彩色人生。
　　
　　彼时，我坐在西湖岸边，在王德传茶庄的阳伞下，喝着最爱的阿里山金萱，懒洋洋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秋天的西湖，美得丧心病狂。湖面的点点白帆、水边的丝丝垂柳和岸上的绿树浓荫构成一幅完整的风景画，让人流连忘返、不忍离去。
　　
　　可是，纵有千般不舍，也阻挡不了离别时刻。杭州再好，终不是栖息之地，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个世界没有花红柳绿，只有漫天白雪。
　　
　　南方的朋友问我，东北人为什么愿意打架？我说你去试试温度就知道了，零下40度的天气，两个人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理论15分钟，耳朵鼻子早冻掉了，如果是用拳头解决，不须一分钟胜负立判。
　　
　　有些人天性浪漫，所以喜欢白雪，觉得它美丽又纯洁，是爱情的象征。这种说法我肯定不会反对，煞风景的事咱不能干。但同时我也觉得，爱情这东西，如果太纯洁了也没啥意思。
　　
　　当然，这是个玩笑。我想说的是，到北极村、到雪乡去看雪是一回事，大半年的时间生活在冰天雪地里又是一回事，那种单调和枯燥是温暖地域的人们无法想象的。大约四年前，我写过一篇随笔《希望看见一只鸟》，把它贴在这里，让你们鉴定一下这里的冬天有多无聊：
　　
　　我不停地四处张望。
　　
　　此时，我走在通往超市的路上。
　　
　　是步行，没有开车，到车库的距离是到超市的一倍，去提车太傻了。
　　
　　我四处张望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活动我的脖子，在电脑前坐了一天，颈椎更加酸痛，感觉象要断了；第二个原因，有点不太好意思说。
　　
　　事实上，我希望看见一只鸟。
　　
　　我希望看见一只活的鸟，是不是名贵品种不要紧，羽毛鲜艳不鲜艳没关系，哪怕它是个哑巴不会发出鸣叫都可以。
　　
　　只要它是活的，能上下左右转动脑袋、能蹦蹦跳跳往前走几步、能时不时地梳理自己的羽毛、或者人一走到跟前就扑扇着翅膀飞起来。。。
　　
　　这就够了。
　　
　　这样，我就可以对着它的背影大声说：你这个笨鸟，居然选择这么个鬼地方生活，活该你遭罪！
　　
　　其实，这句话憋在心里很多年了。
　　
　　就是没机会说出来。
　　
　　一到冬天，这个地方鸟也没一个。不只是因为寒冷，还因为地下有大量的化合物，为了多产油注进去的。托这些东西的福，这个城市的甲状腺癌发病率勇夺全国第一。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的法则。从远古时代起，各种生物为了繁衍生息，最先掌握的本领就是趋利避害，选择适宜自己生存的居住环境。
　　
　　所以，这个城市、这个季节，看不见鸟。
　　
　　看不见鸟的地方，绝对是个TMD鬼地方。
　　
　　冻得脸都木了、手也麻了。
　　
　　看见前面两个人在烤火，赶紧凑了过去。
　　
　　原来是一对夫妻在烧纸。
　　
　　女人抬头看了看我，没吱声。
　　
　　男人抬头看了看我，也没吱声。
　　
　　但我看到他的嘴角在动，好象在说：你看个鸟！
　　
　　我笑了，心想：你又没长羽毛，能是啥好鸟！
　　
　冬天太长又太冷，如今我已不再幻想能看到鸟，只想像熊一样冬眠，一觉睡到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