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

书洛 · 发表于 2020-6-4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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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书洛于 2020-6-4 09:01 编辑

我遇见师父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但，我相信师父也曾是绝妙公子，或是惊艳江湖客，身边有千瓣桃红，却只有一朵是属于终生的，不然，师父不会用陈年老酒惩罚薄幸。

嗯，我断定师父是薄幸的那个，一个心中宽广得盛得下江湖的男人，哪怕劲指与纤手紧握，只怕你爱他也只是锦上添花。于是，誓言通常是无法与喜乐齐鸣的，于是，所有相遇的情节，最后都会把爱的行囊搜刮得越发羞涩。

我扎着一束青丝漫山疯跑的时候，师父已然独自过了几十年的江湖，江湖没老，师父已到暮年。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恨江湖，曾经心心念念，心上至重，可到最后，两手空空，爱无所依。

也幸好师父心间那么一点子爱的残渣还泛起，于是捡了一个我，找了个借口说筋骨清奇，其实，也只是因为我身子轻盈，可以帮他摘花摘果，还有把子力气，可以为他挖土藏瓮。

师父的余生，看来是除了酒，也只有我了。可是他从来不承认牵念，或者，江湖给他的遗弃太多，他变得胆小了。还好，月夜的时候，我们还有一双可以互相渡温的手。酒让师父脸色苍白，手却温热，而胸膛里估计是疼痛的，不然，还没到七夕呢，葡萄架下的师父，怎么脸上就有了细碎的露珠。

我希望能有鼾声把师父哄得熟睡，可是，黑夜和月光像白纸黑字的真经，师父总是看了又看，读了又读。日子久了，我总觉着，师父的世界，怕是都挂上了轻霜。

世上的女子大概都能写得一手心经，那些字符，时光会帮它慢慢成咒。于是，师父就从傻小子，变成了痴老头。从最初慌张于把人弄丢，到最后也只能落款成了无语的省略符。我在心里吐槽：师父，你的醒悟也不过就是鸟尽弓藏，连马放南山那么点自在都做不到。

我有时也会想，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而今又躲在谁的身影下，过着阳光灿烂的日子，而那些给师父的热情，能够以一个锋利的转身，豁然断腕，总觉得跟她的名字不太相符。师父的酒醉呢喃里，曾经口口声声叫“秋水”，师父啊，这哪是秋水啊，分明就是一片冰心在酒壶啊，还是那种烫不得的酒。

世间秋水真磨人，更怕三千只取一瓢来饮，捻在心尖处，慢慢渡人，半生乃至大半生也到不了岸，回头再望，连那一处落华都打了水漂儿。

师父，咱忘了吧，都忘了吧，天意要凉，您何必放任心房流浪。对面山上的师太说，放过弱水，你离三千只一步之间。没准儿，你用秋水煮酒，醒来，就望见整片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