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蒙德:只有我们美国人具备摧毁自己的能力
2020年08月10日 11:25 新浪新闻综合
原标题:戴蒙德:只有我们美国人具备摧毁自己的能力 来源:瞭望智库 作者 | 贾雷德·戴蒙德 普利策奖得主 译者 | 曾楚媛 最近,皮尤研究中心等民调机构的调查研究显示,美国不同政治群体对于疫情存在明显认知差别和党派倾向。分析认为,政治精英们在众多问题上产生分歧,公众随之分裂成不同群体,这反过来又加强了政治精英们加剧分歧的动机。 在卫生专家看来,美国之所以迟迟难以拉平疫情传播曲线,就与这个国家的政治分裂密切相关。而政治分裂的背后,是政治极化的加剧。 此前,美国知名政治学者弗朗西斯·福山在“美国利益”网站刊发的文章《美国政治腐朽的代价》就指出,这场史无前例的疫情本应成为美国人放下分歧、团结一致的机会,但总的来说,疫情却“加剧了美国的政治极化”,“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政治极化很可能会变得更加严重”。 《枪炮、病菌与钢铁》的作者贾雷德·戴蒙德甚至认为,政治极化是美国当前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 其实,政治极化现象不仅仅反映在政治争端中,还深入到了美国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并逐渐撕裂人际关系。 什么是政治极化?它与社交网站和仇恨言论又有何关系?它对我们的生活有何启示? 1 政治妥协 当今能够威胁美国民主的基础性问题中,排在首位的就是政治妥协的加速崩溃。 政治妥协是民主政体相较专制政体所拥有的基本优势之一,因为政治妥协能在预防多数人暴政的同时,防止心灰意冷的少数派造成政府瘫痪。美国联邦宪法通过设立分权制衡的体制来形成政治妥协的压力。 举例来说,美国总统负责发起政府政策的制定,但国会控制着政府的预算,且众议院(国会中的下议院)议长负责制定众议院的议程,就总统提案进行讨论。经常发生的情况是,我们选出的国会代表各持己见、僵持不下,而且各方观点都未能获得足够多的支持者,因而都无法被通过。在这种情况下,各方必须达成某种妥协,政府才能采取实际行动。 一个比较现代的例子是共和党总统罗纳德·里根和作为众议院议长的民主党人托马斯·奥尼尔两人在1981—1986年的关系。
两位都是老练的政治家,个性都很强,在大部分政治问题上都意见相左。不过,虽然奥尼尔不喜欢里根提出的经济议程,但他承认宪法赋予总统提案的权力,并就该提案发起了众议院投票,而且按照拟定的日程行事。 在里根和奥尼尔的带领下,联邦政府保持正常运转:各项议程按时完成,政府预算得到通过,政府从没有停摆,程序性阻挠议事的现象也不常发生。 里根和奥尼尔以及他们的支持者在减税、联邦税改、移民政策、社会安全保障体系的改革、非军用支出的削减以及军费的增加等方面意见相左,但最后还是成功达成妥协。尽管里根提名的联邦法官人选通常不合民主党人的胃口,民主党还因此否决了某些提名人选,但里根还是如愿任命了超过半数的联邦法官,包括9位最高法院大法官中的3位。 然而,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在美国,政治妥协的形势不断恶化,尤其大概从2005年开始。不光是美国的两大主要政党之间,就连各政党内部的激进派和温和派之间也出现了妥协崩溃的情况。这种情况在共和党内部尤为严重,与民主党达成妥协的温和派共和党候选人在竞选连任时,面临的主要挑战来自共和党内的激进派——茶党。 这样做的后果是,2014—2016年,美国国会通过法案的数量是近期美国历史上最少的,致使预算的通过也落后于原定的计划,这为政府停摆埋下隐患,或者说实际上加速了政府的停摆。 在美国,政治妥协崩溃的表现包括程序性阻挠议事和阻止任命总统提名的政府职位候选人。程序性阻挠议事是美国参议院的议事规则所容许(但在宪法中没有被明确提及)的一种策略,指的是反对某项提案的少数参议员(甚至是一名参议员)通过发表冗长的反对意见(或是威胁要这么做),以达到强行使对方做出妥协或撤回此项提案的目的。 程序性阻挠议事的最高纪录发生在1967年,有参议员进行了超过24小时的连续演讲。 根据参议院的议事规则,只要参议员中的绝对多数人(100名参议员中的60名及以上)同意,就可以对提案“终结讨论”,从而终止程序性阻挠议事。在实际操作中,那些原本会被多数派击败却意志坚定的少数派,可使用程序性阻挠议事策略强行与多数派达成妥协,而那些心志坚定的绝对多数派可通过“终结讨论”拒绝与少数派达成妥协。 尽管明显存在权力滥用的可能性——即少数派通过程序性阻挠议事策略使政府瘫痪,或多数派通过“终结讨论”达到暴政的目的,这一体系在美国历史上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管用的。少数派鲜少使用程序性阻挠议事策略,多数派也鲜少发起“终结讨论”的投票。 现在,这种局面正在发生改变。 在美国宪政的前220年间,在43位总统的带领之下,参议院曾使用程序性阻挠议事策略反对总统提名的68位政府职位候选人。然而,民主党总统奥巴马2008年当选时,共和党领导者宣布,他们将反对奥巴马的所有提案。共和党人仅仅在4年间就通过程序性阻挠议事策略,否决了奥巴马提名的79名政府职位候选人,比过去整整220年间的总数还要多。 在2012—2016年,即奥巴马总统的第二任期期间,由共和党控制的参议院批准的总统提名法官人数是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最少的,批准的联邦上诉法院(最高法院的下一级)法官人数也是自19世纪以来最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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