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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书洛 于 2020-2-24 15:32 编辑
那些在途中的匆匆告别,可说,不可说。跟他的,可说,跟你的,不可说。
我有一双妙目,懵懂顽劣,还没将世事看通透。他是被时光淘洗的神仙,薄凉地告诉我:幽都山,没人在等我。 你是我平凡的梦啊,我不相信得不到成全。就像他相信万灯之中有他的灯,而我相信众生之中,一定有我要找的你。
为了一个笃信的梦,我感到放心。狐也好妖也罢,我和众生有一样的宿命,走一趟灯上补灯,山海里扑山,我能打开一扇门,爱和温柔在门后面等我赴约。
当然,神仙不会轻易庇佑我,就像命运不会轻易允诺。我尝受一个人的荒凉,翻山越梁,还要推开轮回的告诫,我要找到那个人,把错过的半生疼爱都捡回记忆中。
我一点儿也不羡慕他,神仙又怎样,还不是行也思来坐也思,不行不坐还得摆个神仙的款儿。我比他自在,白昼里做归人,黑夜我也当神仙,活泼泼游弋在造物者的眼前,重重的脚步像噪音,铸梦锻命,可比神仙的修行。他说,神仙需要安静,后来,他默认我的说法:最好这声音能传给那个人。
他不是个靠谱的神仙,我觉着,也就是胸有半桶神仙水。因为,他算不出我的前世,只算出了我的内心,那心里,大风吹得格外响。我提起西北偏西,那是个我没有去过的地方,可是那个地方的熟稔呼唤,已经在我心里刮了不知道多少年。
我不知道我是狐还是妖,这恐怕神仙都说不好。反正他的斩妖剑一直没出鞘,还陪着我听了一路的风。
有时他一声也不响,坐在苍白的修行里,身上洒着潮湿的月光。这就是悲伤的温度吗?神仙是不能流泪的吧?即使被天命冷落,他也不能如我,为了一个空空的背影,从深夜哭到黎明,哭到令他都头疼。
认识他以后,我觉着,我的梦不再是我一个人撑着,他个儿高,换成他来顶着。我在世间找你的过程,就是跟他告别的过程,虽然我和他,本来就隔着茫茫的众生和神仙。
不管天命怎样决策,我开始慢慢认可他是最好的神仙。我们本是可以隔山就不见遇水就相忘的陌生人,可他让我前世零乱的,都在当下得到照拂。神仙不常见,但他常见,神仙说不弃生死,但只有他让我泪流满面。
他说对了:幽都山,没人等我。当我把人世认作家,那个人,你去哪儿了呢?那些旧时的风啊,这一次真的吹得我生疼。他也是,这个神仙做得真窝囊,连个预约来生都策不好。
可是,他被天命索走前匆匆扔给我一句说:你会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有家,有朋友,有一个真正疼你的阿父。我还能想起他那双伸出的手,瘦削得能让良夜为他心疼,清晰的血脉能医我心上的伤筋动骨。
我褪尽狐妖之形,打回前世的肉身,我闻到了悲伤的清香,就像他遥遥的一个微笑。我想,他到底卜对了一次卦相。我会像普通的孩子一样,他是我的朋友,来生是我家,而我的阿父仍在那个开着黑花的地方。幽都山的星斗都进入了我的梦,从此,再没有颠沛能够晒伤它。
我怀揣着前世的梦走向今生的终结,大风正好经过世间,从山头又上心头。风是没有停留的,就像梦和执念。我还期待来生前往,就算天气将冷,也绝不绕行。
神仙是不骗人的,我终于开始学会眷恋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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