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与毒品 由于雨季导致山体滑坡风险增大,缅甸政府下令帕敢地区的矿山从7月1日至9月30日关闭。但一名缅甸国会议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事发时有数百名“非法工人”代替了常规矿工,仍然在继续采矿。 雨季禁采令下达后,采矿公司以及负责看守的民兵撤离,矿场彻底属于了那些“散户”挖掘者。而在平时,只有在凌晨和傍晚采矿公司停工的四个小时里,他们才会被允许进入矿场。 小相描述那番情景时说,几千名矿工守在矿区外,等待着允许入场的一声哨响。当大门打开,几千人如参加马拉松一般冲进矿场,很快分散四处,敲敲打打的声音此起彼伏。到了清场的时候,没有谁舍得离开,有时民兵得拿枪抵着才能把矿工赶走。 背包和尖头铁锹是每个矿工必备的装备,他们通过声音和手感辨别敲到的是石头还是翡翠。无论料子多大,第一个发现的人就能成为料子的主人。因此,虽然整个矿区都是待开采的原石,矿工们依然争分夺秒,“不然好料子就被别人抢先了”。 除了能进入矿场的四个小时,大部分时间,矿工们只能在矿场外“捡漏”,经过采矿公司挑捡的矿渣里,依然可能有好的料子。卡车将矿渣运到斜坡上倾倒而下,矿工们一拥而上,有些甚至不等石头落定就跑上坡来敲打。他们小腿上都包着用于防护的布套,为的是不用避让滚落的石块,这样可以再抢先别人一步。 即使勤奋,挖矿仍然是一件看运气的事,有时几天都找不到一块翡翠料子。焦急之下,有些矿工会把自己逼向更危险的地方,比如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爬到崖壁上去挖矿,或是不等矿渣倒完,就跳进去开始翻捡。 小相认识的一名23岁矿工在此次滑坡中遇难,小相去他家买过几次翡翠,他是家里的长子,父母都是农民,还有6个正在读书的弟弟妹妹。矿工平时租住在矿区附近的铁皮屋里,距离家半小时路程,矿难发生后他的家人也赶了过来。 据小相介绍,矿工大都是这样二三十岁的青壮年,很多都没有家室。由于找不到其他的工作,他们的发展空间十分有限。每个矿工都心怀“找到好料子,变成老板”的希望,挖到珍贵的“帝王绿”翡翠,是每个矿工的梦想。 除去不断地挖掘,矿工们的业余生活充斥着毒品与赌博。 “十个里面九个都吸毒。”一位翡翠商人讲述自己的见闻时称,毒品在矿区里是“小意思”,讲究一点的吸冰,一公斤6万块钱。至于大麻,基本上和香烟一样普及,三块钱就能买到一包。 小相则认为,对一些矿工来说,毒品能起到麻痹和壮胆的作用,“有的人觉得他去的地方比较危险,就吸着毒去,干体力活也感觉没那么累。”毒品让他们得到了满足,也让他们陷入了贫穷的“死循环”,“有些人刚捡到一块翡翠,马上就拿去换钱买了毒品。” “这很正常” 仅2015年的统计数据,帕敢地区就发生了40多次矿场塌方事故,其中一次有超过100人死亡。据帕敢警方统计,自今年初至6月1日,当地已发生8次塌方,造成15人死亡。 面对这一连串的伤亡数字,在中缅两地做翡翠生意6年的胡浩已经见怪不怪,说起这次矿难,他连说了几次“这很正常”。 “现在是雨季,矿上每天都在发生大大小小的坍塌。”胡浩描述,山体下方已经被挖空了,上方没有支撑,再加上雨水的冲刷,发生事故是必然的事情。胡浩也曾到过此次发生滑坡的矿场,他形容那里和国内一个乡镇的大小差不多,经过多年的挖掘,已经寸草不生,“被挖得乱七八糟,塌了很正常。” “我自己也经历过几次,挖着挖着突然一下土和石头都塌下来,然后水就涌过来了,像发洪水似的,躲是躲不及的。”去年3月,胡浩亲眼见到一个“客户”被埋在了下面,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国内富家子弟,付了胡浩报酬让把自己带去矿场,“可能是看到了一个好料子吧,就去搬石头,忽然一下就被埋了。” 常在矿场行走,小相也见到过几次规模不大的滑坡,眼看着土一点点松下来,随后开始大块大块掉落,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由于范围不大,人们都及时躲开了。据他分析,此次滑坡地点是老矿区,因为出货率高,吸引来的矿工也更多,土质也更松软,“真出了事儿,滑坡的面积大很多,造成的伤亡也更多。” 在小相看来,因为雨季的原因,采矿公司当时已经撤离矿场,也是事故的隐性因素之一。通常采矿公司如果发现土壤松动,会用挖掘机进行平整清理,而那些自行进入矿场的“散户”矿工则不会在意这些问题,“他们几十元一个的安全帽都没人戴”。 在卫星地图上,帕敢地区原本的山体已经被挖掘成一个个如足球场大小的深坑,大部分区域黄土裸露,同时地形复杂、起伏落差大。缅甸夏季暴雨多发,每个矿区都会有众多矿渣堆积而成的高土,被雨水冲刷后变得十分松软,稍有不慎就会成为滑坡的隐患。 非盈利机构“全球见证组织”负责人保罗 多诺维茨在评价当地情况时称,大规模的采矿作业移动了大量的土壤,造成了巨大的深坑,“坑里充满了随时能将矿工们卷噬的泥水,这是非常普遍的现象。” 保罗 多诺维茨认为,以帕敢的地形条件,即使在非雨季也是极其危险的,因为矿工们仍在继续越来越大规模的采矿。“面对这种情况,当地政府没有足够的能力来监督并执行相应的法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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