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开到了离火线最近的地方停了下来。郎志高站在水罐上快速接好水泵,两支水枪同时出水,喷向火线。他很瘦,骨头线条清清楚楚,只有眼睛明亮有神。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带火的松枝条被风卷向路下方的矮松林,瞬时燃了起来。罗传远扛着水枪翻过路栏,跳进矮松林,只露出了一半个头。 “风大的时候,火会飞。”郎志高说。 王顺华在后面帮忙拉管带,翻护栏时脚下一滑,整个人脸朝下栽了下去,右膝撞在地面上,瞬间红肿出血。顾不上止血,王顺华用力撑着站起来,继续扯着管带。 这时的风已经失去方向,驱使着浓烟和火星将一切遮蔽。郎志高站在水车上扶着水泵和油桶,不时有火星子钻进衣服,灼痛到让他不知道能否撑下去。 火还没成气候,就被控制住了,没有形成两面夹击。对讲机里,传来西昌大队大队长张军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王顺华这次听清楚了:在下山的方向,火也烧到了公路下方,正在朝队伍之前扑打的地方烧过来。 王顺华感觉自己陷入了“墨菲定律”:越担心什么,就会发生什么。听到火追来了,大家开始冲起来,龙潜接过王顺华手中的装备背在自己身上,搀着班长一起跑。 杨涵不知路上的火势如何,没有轻易往前开,又无法原地掉头。来时的路上靠山一侧有条垂直插入林区的小道,杨涵觉得那里应该可以掉头。6米长、装着5吨水的车子在浓烟中缓慢后倒,带着火的树枝从四面八方撞在车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水车在山路上调转了车头,开始向山下开去。此时的王顺华已经撤到安全地带,他一直通过对讲机确认车上4人的位置。 有人喊:“把车丢了,人先跑下来。” 杨涵一直都没说话,路的左侧有条小道通向一大片空阔的玉米地,撤下来的队伍都集中在哪里。杨涵把车开进左侧小道,双目变得通红,刚进玉米地,轮胎就陷进松软的泥土里,火已经烧到车右侧十多米处。 郎志高从车上跳下来,提着水泵和油桶先跑到了空地上,火要烧过来会引爆油桶。杨涵又一次听到有战友喊,把车丢下,他依旧没有那样做。 往后倒一点,感觉可以的时候,换挡踩油门,水车顺势冲进了空地里,带起一片尘土。“水车应该可以开到这个坡上,但火太大了,也没有十足把握。”杨涵觉得他开的这辆水车要和兄弟们在一起,或许在关键时候可以用水降温保命。 公路两侧的火在风的带动下快速向前推进,不时有树冠火,几十米高的那种,汹涌的火浪随风时高时低。200多名消防员挤在四个篮球场大的空地中间,前面后面全是火。热浪会一波又一波扑打在身上,灼热滚烫。 “趴下,”现场很多人都在大声喊,一片嘈杂。王顺华把班里的新队员都聚集在身边,背对着火趴在地上,不时往面罩上倒一些水,空气太热了,呼吸时烫得喉咙疼。 王顺华看着眼前的景象,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敲打着。他回忆说,那时候,2019年被大火追着跑时的情景又开始涌现,眼泪忍不住往下掉,他在想没出来的兄弟们当时该有多疼。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战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拥抱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