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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师触龙进谏赏析 | 马黑黑
劝人难,以下劝上更难,封堵了劝说之门的以下劝上则难上加难。以下劝上叫进谏,众所周知史上不乏死谏之事,可见下级劝说上级的难是什么情况了。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老祖宗们在生死压力之下智慧迸发,上演了一出出令人拍案叫绝的进谏话剧。
公元前265年,秦国攻打赵国,一下子就连下三城,赵国危在旦夕。当时赵王新立,还处在见习期,不能“单飞”,管理国家大事的权力实际由赵太后独掌。赵太后向齐国求援,齐国提出要她的小儿子长安君做人质才肯出兵相救,赵太后不肯。为了救国救民于水火,众臣纷纷进谏,赵太后根本听不进,宣布再有提送长安君去齐国做人质者,她老太婆就往他脸上吐口水。众臣噤若寒蝉。
左师触龙听说此事,毅然前去冒险,完成了众大臣所不能完成的劝说工作。面对满脸怒容的赵太后,只见触龙颤悠悠地挪步向前,又颤悠悠地坐下,喘了两口气,才不慌不忙地拉起家常:
——老夫腿脚不便,好久没来看望您老,实在惭愧。
——我也走不动啦,都坐轮椅了。
——饭量也减少了吧?
——也就能喝点粥了。
二问两答下来,赵太后就放松了警惕,以为左师触龙是来联络感情的,不是来进谏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这是触龙的绝妙之处:先不谈敏感问题,避免冲突,以曲径通幽的方式慢慢接近主题。话题拉开了,就要掌握好主导地位,接着触龙把话题顺势一转:
——我家小儿子舒祺年少不争气,我又年纪大了,想冒昧给他在宫里谋个职位,让他护卫王宫,以表示我对他的怜爱,不知行不行呢?
——行啊。多大年纪了?
——15岁。年纪小是小了一点,可我也是趁这把老骨头还没入土,趁早替他做好安排啊。
——男子大丈夫也疼爱小儿子呀?
——比女人还厉害呢!
——哈哈哈,看你说的。还是女人比男人疼爱小儿子的。
给小儿子找工作以示自己的爱子之情,显然是触龙精心设计好的和赵太后达成“共情”——即大家都疼爱小儿子——的切入点,意在让赵太后进入编织好的套子,赵太后果然不知不觉钻进了触龙的圈套,谈话进程开始进入正题。不过,触龙还不能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目的,他还得进一步拐弯抹角,把套子再扩张一点儿:
——太后啊,老夫窃以为您老人家爱燕后甚过于爱长安君。
——你说错了,我对燕后的爱不及对长安君的爱。
——做父母的对子女的爱都是从长远考虑。当初您送女儿去燕国,抓着女儿的脚后跟哭哭啼啼,是想着她要远嫁他国而悲伤啊。嫁出去后您不是不思念她,但您老是祈祷神明保佑她,不让人家遣送她回来,为的是让她的儿子能继承王位,这不就是从长远为她着想么?
——那是那是!
在此,触龙从讨论赵太后安排女儿前途一事,得出赵太后只能接受的“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的结论,为成功进谏做好了扎扎实实的铺垫。接着,他胸有成竹地把话题再绕一圈才最后绕回长安君身上:
——三世以前,前君王所封的诸侯,现在还有在位的继承人么?
——都没有了。
——这就是说,有些事情如果不好好应对,近的灾祸殃及其身,远的殃及子孙。难道说是君王封侯的儿子都不成气候?我看不是,都是因为他们没有军功却地位尊贵,不用劳作却俸禄丰厚……如今老太太您提高小儿子长安君的地位,封给他良田美宅,赐给他许多宝器,却不让他趁年轻时为国家立功,您老百岁之后,他靠什么在赵国安身立命呢?
“百岁之后”一问,切中要害,正中靶心!为人父母的通病在于爱子女爱其当下,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里会肯送其到别处受苦受难呢?触龙作为老执政官,见证无数被宠爱王二代、王三代的衰亡,深知其理,进谏才有底气。有底气还需进谏技巧,一直由触龙主导的看似东拉西扯的谈话,整体上看层次分明、循序渐进,所设计的话题一个比一个发力,对赵太后形成步步紧逼且不得不步步就范的攻势,委婉中有直率,曲折里现平直,道理通通透透,丝毫不留给赵太后反驳的余地。最后赵太后欣然决定送小儿子去做人质,齐国立马出兵相救,赵国暂时幸免于难。
(旧作,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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