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嘬了一个大瘪子——记一次尴尬的采访

梦油 · 发表于 2025-10-7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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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梦油于 2025-10-7 10:32 编辑

【我的第一次】

嘬了一个大瘪子

——记一次尴尬的采访

采访顺利笔生花，真相如刀破雾纱。

谁知稿成风云变，说情电话哗啦啦。

主任拍肩笑呵呵，稿件暂缓先撤下。

电话要比飞机快，只剩苦笑对晚霞。

注：“嘬瘪子”比喻受窘为难；碰壁的意思。

这是五十年前的一件事，也是我参加工作以后，第一次独立采访准备点名批评性稿件的尴尬。

大家都知道，采访好人好事的表扬稿件时，当地单位和相关人员都十分配合，采访工作也十分顺利。这样的采访在当时，有吃、有喝、有玩、有乐、还有带的，而且很容易出成绩。可是，采访批评性的稿件时就不同了，记者须事事小心、处处提防、不敢越雷池半步，有时还要防备围攻、谩骂和挨打。我第一次采写批评性稿件，就嘬了一个大瘪子。

事情是这样的，报社收到读者来信，内容是青海某器材厂侵犯女工权益。这个厂的一位女工，生产后得不到应有的哺乳时间，当她提出异议后，厂方便不叫他上班了。

部主任向我交代了采访任务以后，我首先拜访了全委会，向他们了解了有关女工政策。然后我便前往采访。当时，陪同我采访的是青海省xx管理局工会主席。接待我采访的是管理局局长，他大约五十多岁（听说马上就要退休了），看上去慈眉善目，给人最初的印象是一位和善的老人。

局长热情地接待了我。寒暄以后，他对我说：“我们对这件事情很重视，目前正在全面调查了解，待问题查清以后，我们一定要严肃处理，绝不姑息。我请省局工会席陪您在青海转一转，看一看。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以后，我们将事情经过和处理结果传真到报社。您看这样好不好？”

我提出要分别采访写信的女职工及她周围的工友和那位厂长。对采访那位厂长，局长百般阻挠，并说：“采访厂长，我看就算了吧，不过，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严肃处理，并将处理结果如实地向报社通报。”最后，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勉勉强强同意我采访那个厂的厂长。

后来，我听省局工会主席告诉我，原来，那位厂长是一位很能干的人，但软硬不吃、横竖不过、天王老子都不怕的人物。省局对他也很挠头，也是又爱又恨，恨铁不成钢。省工会主席说，在我离开局长办公室以后，局长立刻给那位厂长打电话，叮嘱他要善待记者，要谦虚谨慎，要维护省局形象，注意自己的态度等等。我听了以后更加紧张了，一个年轻的记者采访这样一位厂长，其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第二天早晨，到宾馆接我时来了三辆车。我正纳闷，省局工会主席向我介绍，这位是省局张副局长，那位是组织部长，还有办公室主任……这是去打狼呀？！省局工会主席告诉我，这是局长安排的。他怕那位厂长“失态”。这么一来我更紧张了，我究竟要碰到一位怎样的采访对象呀？我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们到了工厂以后，被这里的景象惊呆了。工厂门口悬挂着“热烈欢迎xxx报社记者莅临我厂指导工作”的大红横幅。厂长领着他的一班人出来迎接，我更摸不着头脑了，心里也就更加没底了，就这样，我被他们簇拥着，走进了工厂小会议室。大家落座以后，厂长首先作起了“自我检讨”，自己给自己扣了一大堆帽子以后，他表示，他们一定要按国家相关规定，认真处理这件事。事情的结果似乎很简单，也很圆满。

谁知道，在我回报社的第二天，就接到了那位女工的电话。她说，“你们走了以后，厂里办公室主任就和我谈话，给我落实了哺乳时间，但让我去刷厕所，等我不需要哺乳时间以后，再研究回车间的问题。”那位女工还说，办公室主任告诫她，以后不要事事找报社。现在给你解决问题的不还是厂里吗！找报社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还容易坏事，而且影响了省局的形象。

我一听，真是气炸了肺。这位厂长怎么两面三刀哇！于是，我奋笔疾书连夜赶写了一篇通讯，准备刊发在《工会生活》专版。发稿以后，部主任通知我，这篇稿件暂缓见报。原来，说情电话七拐八拐地走在了稿件之前。

哎——电话比飞机快，人情比笔头灵啊！无奈！

后来，我又给省局局长打了几次电话。他说，这件事正在处理之中。这就是我第一次采访批判性稿件嘬的一个大瘪子。（两个月以后得知，那位女工回到了原车间工作。那位厂长调到了省局。第二年那位省局局长退居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