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锦灿

弥敦道 · 发表于 2024-6-22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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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傍晚，石锦灿无精打采坐在家门口，距离高考结束差不多已过了一个月了，他知道那一纸录取通知书再不会来了。不远处的柳叶树下男女老少邻居们一边乘凉一边听柳大爷讲故事，不时的传来阵阵笑声。
　　石锦灿相信自己抓着了梦想的翅膀，却看着它从手指间滑走，他心不甘。
　　秋冬的时候，石锦灿接到了去烟糖公司报道的通知。那个时候他在家一瓶胶水一把剪刀一螺报纸剪剪贴贴打发着时间。
　　三尺柜台系你我，一颗红心为人民。石锦灿坐在烟糖公司大会议室后排，盯着主席台顶墙上的标语发呆。主席台上领导发言慷慨激昂滔滔不绝，石锦灿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想着明年梦想的翅膀。让他郁闷的是他被分配去南酱店。
　　打酱油？真是枉费了十载寒窗苦读。
　　店主任熊胖，浓眉大耳，阔背腰圆，凸着肚双手反剪，眯着小眼笑吟吟瞧着新来的小脸白白，细胳膊细腿发散着书呆气的石锦灿，心头不觉生出些些好感来。
　　这里手不能放在口袋里的。熊胖柔声细气的说。石锦灿不解，瞧着摇头晃脑的熊胖。他发现熊胖如果去了那两撇小胡子，半秃的脑袋长满头发再把肚子抹平的话，远看活脱就是一放大版的洪绍玉。唉！还是那小子运气好去了乐器厂，石锦灿想着不觉暗中叹口气。
　　我们每天接触钞票，所以手不能放口袋里。熊胖继续柔声细气的说。
　　石锦灿不曾想到这酱油一连打了三年，他只能低下头来，或许这就是命。某个星期天石锦灿把那些寄托着他梦想的书本复习资料卖给了门前路过收旧货的。他用这钱买了半只烤鸭一瓶曲酒两盒烟，黄昏时分与洪绍玉推杯换盏，缕缕青烟中那梦想付于笑谈中。
　　愿赌服输。但石锦灿那股怨气在体内阴魂不散，与顾客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熊胖头大了，柔声细气对石锦灿提出批评，提醒他顾客是衣食父母，是上帝！
　　石锦灿不以为然，衣食父母？顾客是上帝？什么东西！放屁|！这话石锦灿搁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他觉得憋屈，没奈何屈身这没前途的酱油店，所以他用言行来证明顾客不是上帝，他也不是仆人。
　　熊胖觉得自己看走眼了，这小脸白白细胳膊细腿似纸片人爆发出满满的负能量足以摧毁他多年来积累下来街坊邻居对他和他的南酱店的美誉。每次善意的批评，石锦灿就瞪着眼，面露一丝冷冷的笑意，不知为什么熊胖心头总会涌出一股寒意。
　　这天熊胖坐在账台兼办公桌边看着坐靠在店堂柱子昏昏欲睡的石锦灿，摸着半秃脑壳挥之不去愁云盘旋于心头，越来越觉得这是颗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会炸了他苦心经营的小王国。
　　石锦灿坐在店堂柱子边托着下巴正想着心事。前阵子他与来打酒的一酒鬼吵架，差点干起仗来。原来那酒鬼用来打酒的小药瓶做有记号，说石锦灿克扣斤量，没想到两天后那只小药瓶又出现了，不过换了主人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石锦灿不觉多瞧了几眼，小姑娘微红了脸，露齿一笑，手中的钱轻轻在柜台上一放，道：帮俄拷腻两大曲，阿好！小姑娘一口纯正的吴侬软语，那袅袅余音在石锦灿拷酒时还在他耳边回荡，手不觉一抖不小心拷了满满一瓶。
　　打以后每次听到小姑娘那莺声燕语，石锦灿总会不小心拷上满满一瓶，小姑娘也会微红了脸，冲他露齿一笑。石锦灿不由多了层心思，见到小姑娘会心跳加速，这让石锦灿有了些甜美的烦恼。
　　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有天熊胖在他拷酒的时候轻轻说道。石锦灿看着坏笑中的熊胖，脸红了半边。
　　要不要替你做个媒人。瞧着熊胖嘿嘿坏笑，石锦灿恨不得在他屁股上踹上一脚。
　　那日午后石锦灿坐靠在店堂柱子边昏昏欲睡，一只蝴蝶在眼前掠过，在他头顶盘旋几圈，落在柜台上。
　　石锦灿一下驱了瞌睡虫唤来了精神虫，两眼死死瞪着蝴蝶，蝴蝶落在柜台上一动不动也死死瞪着石锦灿。
　　石锦灿突的探手出去，手指触到蝴蝶的翅膀，蝴蝶翻了个跟斗从他指缝间挣脱而出却不飞走，反在他眼前飞来飞去。石锦灿几次捉它不住，随着蝴蝶往外飞去，石锦灿一下跳出柜台，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一个中年男子，他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并未理会，略带遗憾的神色看着蝴蝶飞走。
　　上班时间捉蝴蝶阿。那中年男子看着石锦灿语气中含着呵责。
　　石锦灿脸色一沉，扫了一眼中年男子正欲反讥，熊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喔唷，叶经理！欢迎来视察工作！来来来，里面请！
　　中年男子看了看石锦灿，没再说什么，随熊胖进了里间值班室密谈去了。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不知道？啊，来看看，你的问题还真不少：上班期间干私事，经常跟顾客吵架，服务态度恶劣、顶撞领导。这是一个月后，石锦灿在公司人事办公室人事跟他这么说。
　　石锦灿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罪状。这死熊胖暗搓搓在背后编排人。怒火在他胸口升腾而起，他冷笑一声双手撑着办公桌上瞪着眼冷冷看着那人事，他等着想知道对他会有怎样的处罚。
　　那人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你别急，先坐下，有什么话慢慢说。
　　石锦灿没动，双手依然撑着办公桌上瞪着眼。
　　那人一笑，似在沉思什么，过了会儿，道：你先不用上班了，什么时候上班，到时我们会通知你。石锦灿那压抑许久的怒火顿时倾泄而出猛地一把抱住那人往门外拖去。那人大惊失色，混乱中被众人拦下，石锦灿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石锦灿把此事当作笑话告诉洪绍玉，洪绍玉一脸敬佩，道：你不会真要抱着他跳楼？石锦灿笑道：吓唬吓唬他，谁让他这么老卵。
　　三天后，他被打发去了一家烟酒分店。
　　
　　一日石锦灿在街头闲逛，迎面走来一妙龄少女。石锦灿一眼认出是那莺声燕语小姑娘，几年不见小姑娘长大了。石锦灿心脏不由一阵砰砰乱跳，他忍不住回头转望。小姑娘回眸一笑，四目相交瞬间，碰击出了爱的火花。
　　两人你情我浓，喜结良缘。一日琪娜在家打扫，在饰品柜角落翻出一个瓶子。琪娜惊呼：阿灿这瓶子怎么会在这里？我说怎么都找不到了。石锦灿闻声探头一瞧，笑道：这是我俩的爱的使者，当然要好好珍藏起来。
　　切。琪娜一脸不屑，随后绽放出是甜甜的笑意。
　　石锦灿没告诉琪娜的是，在他还是毛脚时候，每每看到未来酒鬼老丈人拿着这瓶子喝得醉眼矇眬盯着他，不觉心里发虚。以前和未来老丈人龊语相交，还差点干仗历历在目，幸好未曾认出他来。乘其不备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