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那爿散酒店

叶尔达西 · 发表于 2022-2-20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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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那爿散酒店
新疆  叶尔达西

   北泉镇酒店的格局，与鲁迅笔下鲁镇的酒店大不相同：没有曲尺形的柜台，没有预备着的热水，随时温酒，有的是那种当街摆一溜，陈列着比半大孩子还高的大缸，盖子上一律用装满绿豆的红布口袋覆盖。
   “百老泉”，是北泉镇上几处卖散酒的地方。酒，多部分是用粮食和粮食下角料土法烧制的，口感虽不似勾兑的好，但却是用北泉镇凛冽的泉水酿制而成的，物美价廉，平头百姓饮用得多，生意就很好。

   自开张起，明珠花园的 “百老泉”的生意就格外兴隆。店老板姓肖，50几岁的样子，一张‘刀巴子’脸，活像“光头强”。我早些年前就认识他，那时他喜欢在店门口酒缸前，溜地摆个象棋摊，棋艺不是很高，谁见都杀两盘，主要是以残局招揽顾客，大家多不知他姓甚名谁，就喊他‘百老泉’，他应答的倒是很顺溜。

   后来的两三天，去店里买酒就极少遇到他了，从老板娘那里获知，这家伙好像总有三件事，他要么外出进货，要么出门喝酒，要么出去钓鱼。平常酒店的生意都是由老板娘一人料理。

   老板娘看上去比 “百老泉”小二十多岁，脸和嘴虽然有点大，但她那双眼睛却勾人魂魄，足以让男人趋之若鹜，她皮肤白皙，身材丰满，浑身散发着难以抗拒的性感。肖 “百老泉”真是老牛吃上了嫩草草，大家多这么想。

   五月一过，明珠花园前面的上海路，华泰国际后面，是延绵两公里的餐饮一条街，就热闹起来。吃饭的人多，到百老泉买酒的人自然也多了，美酒配佳肴，当然是一种享受。老板娘热情好客，总是主动和大家打招呼，她介绍起酒来，声音如泉水落石一样清脆，又如碧玉一样温润：“春日饮用白酒，不仅有助于缓解失眠，还能清热止咳，滋润肺部，提高人体的免疫力；白酒有着养血安神，补中益气的作用；它是非常好的补品，经常与美食搭配，能够滋养气血，滋养身体；将高度白酒泡红枣枸杞喝可以止咳润肺；与此同时是护肤美容的佳品，促进血液循环的同时，让外貌更加容光焕发 ……同时还可以强硬和延长……你们男人懂得……”。说起她的酒，她简直口若悬河。

   她俯下身子在酒缸前打酒时，那宽大的领口内高峰低谷暴露无遗，一对玉兔几乎要爬到酒缸沿上。好些次，本来拿个桃汁罐是准备买两公斤半酒的，结果不知不觉让她打了五公斤。偶遇老孔、老贾好酒之徒，屡屡提溜个五公斤的罐，前来买酒，我有意上前问：“你也买多这么多？”老孔老婆醋兮兮地说：“恁这些男人，还不是骚狐狸的一对‘甩子’勾的……多付多少钱呐。”

   常言道，家有丑女，出门放心。肖 “百老泉”有这样漂亮的女人，他怎敢经常出门？我有时奇怪地想，这样的女人不红杏出墙太可惜了。

   由于搬迁，我到了清泉新村住，离明珠花园的 “百老泉”远了点，再后来到南疆支教，约有两年多没在那里了。有一天，忽然想起故乡的那爿散酒店，想起了那里的酒和人，于是又去那里买酒。

   酒店里，肖 “百老泉”亲自给顾客打酒，胡子拉碴、邋遢不堪，以前都是常客，我和他玩笑问：“我家漂亮嫂子呢？我都想她了。”他往身后瞟了一下，使劲向我眨眼，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低声说：“走了。”看肖 “百老泉”的表情，我感觉“走了”应该不是那种让人悲痛欲绝的阴阳相隔之事。我不自觉的放大声说：“走了？到娘家去了？”他摇摇头，似乎难言，然后仍是低声说：“没到娘家，不是跟你说走了吗？……拜拜了……”我笑着说：“不就是跟人跑了吗？我们新疆人的‘走’就是‘跑’的意思，你还转弯抹角的，跟我拽文。”肖 “百老泉”也笑了：“对，老弟你说得对，就是跑的意思。”我严肃起来，关切地问：“孩子跟谁了？”他似乎很轻松：“一起跑了。”一种难言的失望在我心里油然而生，我再也看不到“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美妙图景了。我想不通，这么好的女人怎么能红杏出墙呢？肖 “百老泉”肯定比我更失望，因为他看到的远比我多。

   肖 “百老泉”给我打好了酒，我便到柜台前付账，他跟在我后面。忽然发现柜台内侧坐着一个老女人，厚嘴唇，核桃脸，很丑。我想她应该是肖老板的母亲，但又不能确信，便问肖 “百老泉”：“这位是？……”肖 “百老泉”吭吃吭吃地说：“我老婆。”

   肖 “百老泉”的话音刚落，那老女人就笑哈哈地大声说：“对，我是他老婆，我才是他真正的老婆，你没看出来？你看他那熊样，我就知道他最终还是离不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