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

霜晨月

一
陆飞从省公安厅走出来，站在大路上望了望天，这一天，省城被大雾笼罩，视线不好，只能看到几十米距离。省城就是这样，每到了深秋，整个天空都会被大雾笼罩着，像是走在云端里。

现在是一九五二年十月的一个清晨，陆飞习惯性的看看手表，离他上火车，还有四个钟头，时间完全赶得上。

两天前，公安厅长找陆飞谈了一次话，厅长让陆飞去环洲城，执行一项任务，任务是公安部发下的，主要是查找当年，也就是在日寇占领时期，当地环洲城伪警署几个人和日寇沆瀣一气，杀害我地下党。日本投降后，这些人又投入到了国民党怀抱，继续做着残害我地下党的勾当。

赵铭厅长很明确指示，一定要找到这些人，绝不能放过他们。

厅长说，这次让你到环洲城，是因为你在那个地方比较熟悉，当年，你曾在环洲城搞过地下工作。

陆飞慎重点点头。他心里清楚，这次任务不同寻常。那些人，在解放后，大多数都已经隐姓埋名，找起来，很困难。但，为了我们牺牲的同志，任务再难也要完成。陆飞对厅长说，请领导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陆飞问厅长，这次谁和我一起去？

赵铭厅长说，这次就你一个人，我已经和环洲城公安局长李明贵联系过了，这个人你也熟悉，解放初期，你不是还在环洲城破获了一个特务组织嘛。

临走前，厅长还交给了陆飞一项任务，赵铭让陆飞在查找那些人的同时，通过这些人找出当年背叛革命的叛徒。就是因为这个叛徒，才让我们党组织受到了很大损失。但是，至今，这个叛徒都没有查出来。

看来，当初敌人的保密工作做的也很好。那些地下党被捕后，我党组织想尽办法营救，最后除了少数被营救出来，其他同志都牺牲了。那个叛徒就在被营救出来人员当中。显然，敌人想通过我党对被捕同志的营救，让那个叛徒继续留在我党内，做他们内应为他们工作。

陆飞是日本投降后，组织上派遣来环洲城的。当时，地下党已经遭受了极大破坏，陆飞那次到环洲城，就是继续开展地下工作。国共两党在抗战胜利后，开始关系破裂，那些在抗战时期和军统有联系的同志，都几乎被命令撤回，陆飞那次去，就是要重新组建地下党关系。就是因为这种特殊使命，陆飞在环洲城里工作了很多年，他对这座城市环境很熟悉。

其实，这次去，陆飞还有一件私事需要办，他想到烈士陵园，看看曾经是自己的女友。说到自己女友，陆飞很自然会想起当年，也就是在一九四五年底，他接到了派遣任务，在延安和女友分手的情景。陆飞女友叫柳燕美，柳燕美和陆飞是同学，两人是在学校加入共产党的。

陆飞潜入环洲城，是秘密工作，陆飞不能告诉柳燕美自己去干什么。那是个黄昏，他和柳燕美站在延安一颗枣树下，陆飞只能告诉女友自己有很重要事去办，可能会分别很久，女友也是做保密工作，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那天，西边一朵红霞照在柳燕美脸上，红彤彤的。天渐渐黑下来，陆飞和柳燕美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和柳燕美分手，陆飞消失在了沉沉黑夜中。陆飞悄无声息地潜入环洲城。从四五年分手到五二年，整整七年，在这七年中，陆飞见过柳燕美一次，这一次是陆飞最后一次看到柳燕美。那是在环洲城，时间是一九四七年底，离解放还不到两年。柳燕美在环洲城被国民党军统特务抓获。这一年，环洲城的天气特别冷，天上下着雪，陆飞从接头同志那里拿到了情报，准备交给下线发出去，走在街道上，突然看到一队军统特务开着车子，急冲冲往一条小巷子里冲去，陆飞有些吃惊，镇定下来，他看到这些特务不是朝着自己住的方向去，也就放心了。虽然不是去抓捕他，可陆飞还是停下脚步，想看看这些特务抓的是什么人。

当陆飞看到从巷子里带出来的人，竟然是柳燕美，他的心猛地疼了。陆飞知道，只要是被军统抓获，不叛变，活着出来的很少。

柳燕美什么时候来的环洲城，陆飞一点都不知道。看来，组织上派遣来的人，并不是他一个。陆飞拿到这份情报，就是要送去给下线，顿时，他知道自己下线一定是柳燕美，在延安，陆飞知道柳燕美是搞报务。那天，柳燕美在自己住所被抓，本来是想自杀的，可是特务没给她这个机会，当柳燕美想咬放在衣领上的毒药时，一个特务迅速上前一把撕下了柳燕美衣领。这是一种剧毒，只要是咬烂，人是必死无疑。特务奸笑着对面前的女共党谍报说，你想死？做梦吧，有机会让你死，但不是现在。

虽然组织上通过军统内部做了营救，但柳燕美还是被杀害了。解放以后，政府将柳燕美遗骨和其他牺牲烈士遗骨埋在了烈士陵园。这次陆飞到环洲城来，也是想祭奠自己前女友。

至今陆飞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甚至没有对象。他始终忘不了柳燕美，陆飞办公桌上，还放着柳燕美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柳燕美穿当时学生装的照片，披肩发，笑的很阳光。

此时，陆飞回到自己办公室，从桌上拿起那张照片放在提包里，陆飞没成家，办公室有个套间，是陆飞平时休息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东西，陆飞动身往车站。

环洲城公安局长李明贵知道陆飞坐几点火车到站，火车还没到，李明贵已经驾车在站台上等候了。环洲城离省城不远，也就是两个钟头行程，陆飞下车，就看到了李明贵局长和一行人在等候。

天气凉，陆飞来也没穿公安服装，他穿了一件风衣，走出车门，陆飞耸了耸肩膀，将风衣领子往上拉起。陆飞笑盈盈来到李明贵面前，问好，握手。

李明贵风趣的说，很潇洒嘛。

李明贵往陆飞身后望了望又问，就你自己来了？

陆飞说，是啊，来你这，还需要多带人吗？

说完，两人笑着肩搭肩上了车。汽车出了站，一路开着到了环洲城公安局，在车上，李明贵已经问过陆飞，他来前，没吃饭。在李明贵办公室，陆飞按照程序拿出公函，局长看也没看，将公函放在桌上对陆飞说，厅长已经来过电话了，公函不需要。地方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办公地方和休息在一起。不知道老弟这样安排满意不满意。

陆飞说，一切听局长安排。

局长对陆飞说，你还没吃饭，局里食堂下班了，到我家去，现在还不到上班时候，咱们在家，让你嫂子给你做点饭吃，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说事。

二

现在公安局办公大楼，它前身是当初伪警署，后来日本投降，军统驻扎在这里，这栋三层楼有个地下室，是当时专门用来审讯犯人的。走进地下室，空气都是潮湿，地下室很黑暗，陆飞后来走进去，有一种感觉，他仿佛看到了当年柳燕美在此受刑的场景。地下室已经成了对放杂物的储藏室，陆飞要找的材料，就堆放在一间当时羁押人的房间内。

陆飞从赵铭家吃了饭回局里，想马上开展工作，李明贵局长说，别急嘛，你刚到，休息休息，等明天再工作不迟。

两人在办公室闲聊了一阵子，局长问，老弟啊，你现在还没结婚？

陆飞说，结什么婚啊，我现在连对象都没有。

李明贵试探着问，老弟，你这次来，老哥我给你做个媒怎么样？

陆飞笑着说，等任务完成了再说吧。

在李明贵家吃饭时，陆飞已经让局长看了公安部文件，说明了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和艰巨性。当然，存在的困难就是那些人都已经隐姓埋名，不好查的就在这里。

李明贵对陆飞说，老弟，我在这里就不叫你处长了，咱哥们在一起我还叫你老弟，这样亲切。你休息，我马上给几层领导开个会，让几层警察到下面摸排，找到可疑人员，咱们再仔细调查。你工作上，需要个帮手，我给你安排个帮手。

李明贵开完会，领着一个女警来了。进了门，局长对女警说，这是陆飞处长，他是我们省厅五处侦查处长，你以后就归他领导。

对陆飞介绍完女警，李明贵又对陆飞说，陆处长，这是我们这里侦查科长，柳絮。以前也是搞地下工作的同志。

看到柳絮陆飞愣了，俄顷，陆飞迎上前，伸出手说，你好柳絮科长。

柳絮很豪爽地向陆飞敬了个礼，处长好。随时听你命令。说完这才伸出手握着陆飞手。

等局长走后，陆飞这才又仔细打量了面前的柳絮，刚才他猛然看到柳絮，顿时觉得似曾相识，现在他想起来了，柳絮简直太像柳燕美了，俨然就是柳燕美地翻版。

陆飞问，你姓文立刀刘还是柳树那个柳？

柳絮说，我是姓柳树那个柳。

陆飞失口说，你也姓柳？

柳絮好奇的问，处长也认识和我一样姓的人？

陆飞自知是失口了，赶紧说，不认识。我是想起了古人有个叫柳宗元的，你应该是和他同宗吧。

陆飞不想把牺牲了的女友和面前柳絮联系在一起。尽管是这样，陆飞还是心里多少有些热，毕竟这个柳絮太像柳燕美，简直是孪生的。他轻微摇了摇头，世上绝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在陆飞记忆里，柳燕美好像并没有提到过自己有个孪生姐妹。

柳絮笑着说，我想应该是。这个姓很少。

陆飞说，柳絮，你们局长都给你说了咱们这次任务了吧。

柳絮说，局长都交代过了，咱们这次是查那些杀害了咱们地下党的凶手。

陆飞点点头说，咱们下一步就先从那些遗留下来的档案查起，兴许能从中找到线索。

两人以前都从事地下工作多年，在一起，只谈工作，其他什么都不问。陆飞和柳絮说好了，第二天开始工作。陆飞让柳絮找保管那钥匙，省得到了时候还需要找人。

陆飞一早就起床了。

陆飞没有睡懒觉地习惯，不管头天晚上几点睡觉，陆飞都会在第二天清晨六点半起床，起了床，洗漱完毕，陆飞找个宽敞地方，打上一阵子太极拳，这才吃饭。

这天早上，陆飞也是如此。公安局工作人员都还没上班，楼下是篮球场，站在篮球场上，陆飞气定神清，微微闭着眼，伸出双手开始了太极拳动作。这一切，柳絮站在窗口看的清楚。柳絮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想着陆飞找个名字。柳絮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一时想不起来。梳子在头发上缓缓流动，柳絮歪着头看着陆飞打太极动作，突然间，柳絮想起来了，她姐姐曾经提过陆飞这个名字，但她本人没见过。这一切，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姐姐在，如今，姐姐已经牺牲，想起姐姐，柳絮心里的会疼。

陆飞性格直爽，长的也精干，特别是他那双大眼睛，透出了睿智。李明贵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两年前，陆飞从省里来协助侦破间谍案，李明贵对陆飞说，你来我们市里吧，让你当副局长，也是处级干部。

厅长当然不会放走陆飞了，他们曾经是上下级关系，在搞地下工作时，赵铭就是陆飞直接领导。陆飞是香饽饽。

柳絮其实是李明贵有意安排的。柳絮至今也没结婚，柳絮这么窈窕女子，追求人不少，但柳絮都拒绝了，她内心有一个疙瘩始终解不开，那就是自己姐姐牺牲的事。当年，根据总总迹象分析，姐姐是被叛徒出卖才牺牲的，柳絮发誓，不找出这个叛徒，她不会结婚。那个叛徒究竟隐藏在什么地方了呢？柳絮一直在查找。

陆飞此刻打完太极拳，收势。他站定，抬起头看过去。

陆飞和柳絮办公室相离不远，窗口正好对着楼下篮球场，陆飞看到在窗口站着柳絮，柳絮也发现了陆飞正在往自己方向看，赶紧缩到了窗口旁边。陆飞笑了笑。

三

餐厅在公安局楼下，吃饭铃响了，在局里同志们陆陆续续走进餐厅。

柳絮和陆飞走在一起，陆飞简单问问了柳旭找没找到钥匙的问题，得到肯定答复，陆飞说，吃完饭，咱们一起到地下室。

地下室锁有些锈了，看样子很久没人来过。开了门，一股潮湿气味扑面而来。两个人同时身上一凛。仿佛是进入了冰窖。灯光黯淡，从台阶上下来，两个人各自想着不同心思。

陆飞想到了女友柳燕美，他不能想象柳燕美是怎么忍受了那些非人刑具。而柳絮想到自己姐姐，想到姐姐，柳絮想流泪。

往前走，是一溜羁押人的房间，房门上是一个不大窗口，从窗口可以看到里面，平时，能通过这个窗口送饭。整个空间，充满了霉味。再往里走，就到了审讯室，审讯室里的刑具很多都已经不在了。老虎凳和电刑具也已经破损，从这些刑具上，还能看到当年残留下来的血迹。血迹发黑。打开灯光，墙上刑具的确让人触目惊心。

陆飞似乎看到了这样一个场景，几个彪形大汉围着柳燕美，正在给柳燕美灌辣椒水。

柳絮似乎听到了军统打手鞭子发出的响声。柳絮眼前出现幻觉，姐姐正在忍受着那些烧红了洛铁烫在皮肉上，想到这些，柳絮鼻息间，闻到了被烧焦了的肌肤味。柳絮哽咽了。陆飞看到柳絮抹了把眼泪，两人相互对望，但都没话说。偌大个地下室寂静地吓人。

材料堆了整整两屋子。单凭这些材料想翻完，工作量就相当大。解放前夕，敌人还销毁了不少材料。陆飞的想法就是先找到敌人花名册，如果能找到，兴许能从中发现些问题。由于地下室潮湿，材料上有些字迹变得模糊，仔细看，还能辨认清楚。

李明贵因为工作忙，陆飞他们查找材料时，来过几次，看着柳絮和陆飞忙忙碌碌，他只能说，别急，只要材料没销毁，总是能找到。

前两天，李明贵给局里人员开了会，让基层民警查找目前手里掌握的早年敌人名单。虽然基层掌握了一些，但那些罪大恶极的人员，很多都被枪毙掉了，有些被判了刑，现在还关在监狱里。当然了，李明贵只是说了说要查找这些人，但具体干什么用，李明贵没有明确说，特别是陆飞告诉他，要查找如今还混在我们队伍里的叛徒，赵铭只字未提。公安局虽然掌握在我们手里，但是这里面也有过当初解放过来的警察，因为没有历史问题，加上那时候有经验人不多，我党并没有排挤掉那些能为我们工作的旧警察。这些人社会关系比较复杂，你真说不清楚他们会不会和要查找的人有联系。

每天翻阅档案，两个人都灰头土脸。几天下来，眼看材料要翻完了，还没找到需要的材料。陆飞有些沮丧。这一天，柳絮在翻阅最后一摞材料时，突然看到了一份封面有绝密字样的文件袋，柳絮拿出来，当时柳絮就看到了案卷中竟然是姐姐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姐姐牺牲后照的遗像。这些天来，两人看到的都是牺牲了同志的材料，基本上里面都没有审讯记录，就一张简历介绍，再往下，就是牺牲后敌人照的相片，以好证明已经处决了。

柳絮在发蒙须臾后，悄悄将这份文件放在了衣服里。

陆飞是看到柳絮这些动作的，他没吭声，用眼睛斜瞅了柳絮表情。借着灯光，陆飞观察到柳絮眼里含着泪。

晚上吃完饭，陆飞把柳絮叫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陆飞漫不经心的问柳絮，你今天发现什么材料了？

柳絮也没隐瞒说，我看到我姐姐档案了。

陆飞不解问道，你姐姐？你姐姐档案怎么会在这里面？你拿来我看看。

柳絮回到办公室，从抽斗里拿出档案回到陆飞办公室，将档案递给陆飞看。陆飞翻开看，顿时愣住了。他问柳絮，这是你姐姐？是不是叫柳燕美？

柳絮忍着泪说，是的，处长认识我姐姐？

陆飞将档案放在桌上对柳旭说，你姐姐当年和我是同学。她是我-----

陆飞话没说完，柳絮急迫的说，处长，你是我姐姐男友，是吧？我曾经听姐姐提到过你，只是时间长了我一下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说过。

陆飞说，刚见到你，我就觉得很像柳燕美，你们不是孪生姐妹吧。

柳絮说，不是，但我们长得很像，都说我们是孪生姐妹。柳燕美比我大两岁。

两个人静静坐在椅子上，陆飞叼了一颗烟，深吸一口，他对柳絮讲述了柳燕美被捕过程。讲完后陆飞说，你姐姐情况，据我们掌握情报，是被叛徒出卖的。我们下一步就是查找出那个叛徒，为你姐姐报仇。

四

陆飞将这几天情况汇报给了李明贵局长。看来，仅仅从遗留下来东西，还查找不到那几个隐姓埋名的人。李明贵局长沉思片刻说，陆飞，咱们能不能从关在监狱里的人了解到那些人呢？当初，你破获的特务案件，可能他们知道一些情况。

陆飞拍了拍前额，恍然大悟地说，是啊，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通过他们，可要比我们乱找便利多了。有些人可能根本就不在册，就是在册，改名字，我们也难找到啊。

局长说，就这样定，明天，局里给你们开介绍信，你们去监狱提审。有些人你估计还认识，更加好说话了。

自从那天柳絮发现了姐姐柳燕美档案后，这两天她心情一直不好。那天晚上，在寝室，柳絮看着姐姐遗像又哭了。这天一清早上班，陆飞看到柳絮眼睛还是红的，知道她又没有睡好。陆飞把局里开的介绍信放在柳絮面前对她说，咱们一会到监狱里去，提审关在号里的特务。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得到有价值线索。

陆飞拿出几份档案材料放进提包内，对柳絮说，咱们走吧。你也别为姐姐事太伤心了。只有查找到真凶，才能报仇雪恨。

监狱设在离环洲城十几里山沟里，陆飞开着车子，没有用多久就看到了墙上拉着电网的高墙，高墙上不远就有岗楼，哨兵站在岗楼上俯视高墙内情况。

通过和监狱接洽后，有干部领着陆飞和柳絮来到了审讯室，被提出来的人，陆飞知道，当初，陆飞第一个抓捕的就是他。

陆飞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人说，你就是乔双喜吧。

乔双喜站起身点头哈腰地说，报告政府，我就是乔双喜。政府，我可是什么都交代了，一点都没有隐瞒的。我发誓。

陆飞严肃的说，不用你发誓，虽然你交代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可是，你还有没交代清楚的。不要认为你交代了就没事了，只要有一点隐瞒，前面你交代的都白费了。说明你还没有坦白彻底。

乔双喜头上冒出了汗，他急切地说，政府，我真的说完了。你不是根据我交代的，已经抓获了全部隐藏特务了？

陆飞说，你先别急，好好想想，不在你们隐藏名单里的人。比如说，那些提前溜走，隐姓埋名的，但他们不属于特务组织内部人员。

乔双喜不解地望着陆飞。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倒底想问什么？俄顷，他对陆飞说，我真不清楚政府说什么，是不是给一点提示。

陆飞放下档案直盯着乔双喜说，你当时在伪警署侦缉队，抓捕过我党地下工作人员，杀害了他们，是谁出卖了我们同志？你不会不知道吧？也别说你不知道这种话。谁叛变了你应该清楚。

乔双喜这才知道是因为此事来找自己的。他一下坐直身子对陆飞说，我当时是参与抓捕你们地下党了，但审讯不是我，我当时没参加。政府，说实话，我下不去手。当时审讯的有这么几个人，一个叫李善书，一个叫李东来，还有一个叫司马杰，另一个是王兴盛。政府，这四个人可以说最坏，就是他们杀害你们同志的。

陆飞继续问道，后来呢？他们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乔双喜回答道，后来，出了那个叫李东来的，在一次枪战中被打死，其他三人应该还在，我们一同加入军统的。就是这三个人，为了表现自己，抓捕了你们不少地下党。当初我在伪警署时，那个叛徒后来已经被军统和你们地下党被锄奸了。再后来事情你都知道了。

陆飞问道，你记不记得你们抓了个女的？叫柳燕美。

乔双喜听说到这个柳燕美，表情有点慌张，但他很快镇定，对陆飞说，我当然记得了。你们这个女地下党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受了那么重刑，始终一声不吭。政府，说实话，那种刑罚放在我身上，我早就叛变了。那哪是人能受得了的。

陆飞和柳絮对视一眼，陆飞接着问道，是谁出卖了柳燕美的？

乔双喜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了。当时，你们一个人叛变，这些事都是很保密的，根本不会让我们这些不顶事的人知道。当初审讯这个叛徒的是刚才我说到的那三个人。他们在军统，也是手段最毒辣。一般人都受不了。唉，我真不知道你们那个女间谍是怎么忍受住的。我们军统一些小喽啰都说，共产党人真就是钢铁做的。

陆飞接着说，这些你不用说，说了你也不会懂。我就问你，叛徒材料放在什么地方？还有，那三个人为什么离开了军统？

乔双喜说，开始，他们准备去台湾，但是他们级别不够，再说，军统也是暂时利用我们掌握一些地下党情况，本来，是想让他们潜伏下来继续做特务，他们看到大势已去，就悄悄离开了军统隐姓埋名了。据我知道，那个叛徒，是在你们地下党营救其中一些同志时，故意放走了一些你们的人，想让这个叛徒潜伏下来，好为他们工作。这个人连我们都不知道是谁。他不在我们潜伏人名单上。只有我们队长知道，可是在抓捕中，队长被你们击毙了。

陆飞问道，那三个人知道这个叛徒是谁吧？

乔双喜很肯定地说，他们肯定知道。就是他们审讯的。我曾经有一次在街上看到过司马杰，他看到我，慌慌张张躲避了。其实，我们当初潜伏下来，队长也说过，只要看到他们三个人，可以杀掉，以免后患。在大街上，我也怕，他躲着我走，我也想躲着他。

陆飞问柳絮，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柳絮想了想问道，你告诉我，根据你判断，你们当初抓的那些人当中，谁最有可能会叛变？

乔双喜问陆飞要了颗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说，这可不好说，放出去那几个人当中，应该就有一个是叛徒。根据当时情况来看，只有一个人受刑时间最短。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受刑。其他人不一样了。

乔双喜说到的这情况，引起了陆飞注意。陆飞问道，你怎么能判断？根据是什么？

乔双喜说，你想啊，如果他没交代问题，怎么可能不继续受刑？除非此人的确知道不多，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那次放走的，基本上都是不重要的人物，像柳燕美，她重要，当然军统不会让她走。

陆飞想了想，也就是这些了。陆飞又问了问那三个人长什么样子，脸部特征是什么之后，他让管教干部将乔双喜带走，临走时，陆飞又对乔双喜交代了一句，如果想起什么重要事情，通知管教干部。

五

李明贵局长桌上放了一摞牺牲地下党人员档案。他决定要将这些现存档案交给市委书记，让他过目后，交给民政局，也好在烈士陵园给他们个灵位，这些人是不能忘记的啊。李明贵很痛心地把档案整理好整齐放在一旁。

陆飞和柳絮从监狱回来，马上向局长做了汇报。

虽然乔双喜说的这些人特征都很大众化，可是毕竟比没有强得多。下一步就是根据这些特征查找人。李明贵局长马上召开会议，确定了排查目标。

这一天深夜，陆飞和柳絮正在商量下一步工作怎么进行，突然陆飞闻到了一股烟味，他抽动了几下鼻子，猛地感觉不对劲，陆飞走出办公室，烟味是从地下室传出来的。陆飞马上意识到不对劲了，他叫上柳絮慌忙跑到地下室大门口，只见烟雾果然是从这里冒出来的。直觉告诉陆飞，是有人防火在烧那些遗留下来的档案。

陆飞发现大门锁已经不见了，拉开门，一股浓烈烟雾冒出来，人根本进不去，不大功夫，消防队赶来了，进过一阵忙碌，火被扑灭，等陆飞和柳絮等人走进去看，那些遗留材料几乎都被火烧焦了。

局长得知此事，也很快赶到，坐在局长办公室，三个人心情很沉重。从这些迹象看，说明我们内部有间谍存在，烧毁材料，就是想阻止进一步通过材料查找人。通过对门岗询问，门岗说，并没有看到外人进来，已经是半夜了，外人一般要进来，门岗是会看到的。局长首先怀疑的是保管钥匙的人。

第二天，局长亲自对保管钥匙人进行了严肃谈话，可是根据此人说，这把钥匙最近在柳絮手里，以前并没有人接触过。从时间上判断，保管钥匙人也没有时间防火。此人是从部队上下来的，他没有任何理由要防火烧那些档案。

中午吃饭时，柳絮打好饭菜，正准备坐下吃饭，她的眼光扫在了对面政工干部肖健勇身上。柳絮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柳絮走到陆飞面前，对陆飞使了个眼色，陆飞跟着柳絮走回办公室。

进门，陆飞问柳絮，有什么要紧事？

柳絮说起了前两天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柳絮钥匙不见了，柳絮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正准备问问保管钥匙的人，是不是他拿走了。这时候，肖健勇走到柳絮跟前，拿出一串钥匙问柳絮，说这串钥匙是不是你丢的？柳絮拿着钥匙说，是我丢的，肖科长，你在哪里捡到的？肖健勇说是在办公室地上拾到的。当时柳絮觉得有点奇怪，自己会把钥匙掉在了肖健勇办公室了呢？这一段，自己从来没到过肖健勇办公室。由于是自己同志，她没多想，出了放火案子，柳絮这才想起了此事。

肖健勇也是干过地下党同志，当初在审查被放出来的地下党成员时，肖健勇也在被审查当中。陆飞给赵铭厅长打了电话才知道的。厅长赵铭当时是审查组长，对肖健勇，赵铭还记得十分清楚，因为这个肖健勇是怀疑对象。经过一段时间审查，没有发现肖健勇在被捕期间存在漏洞。

李明贵听了汇报，忧心忡忡，他对陆飞和柳絮说，这种事一定要慎重，不能冤枉了自己同志，不过，咱们要时刻提高警惕。现在谁都可能是怀疑对象，注意观察动向吧。

说完此事同时，局长告诉陆飞，说下面民警已经发现了一个疑是我们要查找地对象，但还不能确定，现在正在查此人背景。

局长又说，在必要时，你们可以直接接触此人。

陆飞心里清楚，要想配钥匙，需要有钥匙模板，陆飞让柳絮找来了肖健勇照片，他们找到了一家配钥匙的人，让这个配钥匙人看照片，看了照片，配钥匙人说，他从来没见过照片上的人。陆飞问前两天，是不是有过来配钥匙人。小老板皱着眉头想想，说的确是有一个人来过，不过这个人当时戴了口罩，具体脸型长地什么样子，他也不多注意，一个配钥匙的，哪管是谁呢？

当陆飞将那把大门钥匙拿出来让配钥匙人看时，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很肯定滴地说，当时就是配的这一把。因为这个把钥匙现在已经不多了，模板也不好配，他是用另一种模板代替的。陆飞确定，那把大火就是人为的。此人一定是公安内部人，当下查找有点困难，陆飞想，还是先找到那个疑是嫌疑人再说。

第二天，陆飞和柳絮带着人，找到基层民警，由他们带着来到了此人家门前，门没上锁，紧闭，陆飞上前敲敲门，没动静，窗帘是拉着的。看情况，门是从里面上了锁。陆飞转到房子后面，看到窗户台上有一双脚印，窗子虚掩着，陆飞伸手拉开窗户，扒拉开窗帘，突然看到在床边躺着一个人。陆飞马上意识到不好。他焦急对柳絮说，马上封锁现场，人被杀了。

在勘察现场过程时，陆飞建议局长马上将乔双喜从监狱里提出来，到现场辨认，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李明贵马上让人带着介绍信去监狱。

乔双喜很快被带到了现场，乔双喜战战兢兢来到死者跟前，经过乔双喜辨认，被杀的人就是要找的司马杰。

六

地下室失火，司马杰被杀，这些事串联起来看，绝对不是偶然的。陆飞、柳絮和李明贵局长碰头开了个小会，觉得干这些事的人，一定是着急了，生怕查到自己头上。这说明，司马杰见过杀他的人，还知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工作。不然，此人不会急于除掉司马杰。下一步，很可能还会有动作。那么，下一个被害人会是谁呢？

其他那两个人，李善树、王兴盛还没有消息，摆在陆飞面前主要任务，就是能尽快查找到叛徒，这才能避免李善树和王兴盛被杀掉。如果这两个人都被杀掉，那个隐藏很深地叛徒就更加难找出来了。

以前搞过地下工作的人，在公安局有两个，一个是肖健勇，另一个是赵东涛。肖健勇在政工科当科长，赵东涛在治安科当科长。赵东涛人有些木讷，不爱说话，平时和同志们关系搞得不错，科里对这个人没多大抵触，都说赵东涛人随和。而肖健勇性格外露，脾气不好，那些当过旧警察的人都害怕他。

肖健勇和赵东涛目前是最主要怀疑对象。当然，其他人也在暗暗调查中，特别是那些当过旧警察的人。这些人其中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初，他们和军统人都多少有接触，谁也不能说他们没干过丧天害理的事。

局长李明贵想让陆飞找肖健勇和赵东涛两人谈话。找这两个人谈话，是有点困难，资历浅了不行，陆飞是最好人选。陆飞是处级干部，也是搞过地下工作，肖健勇和赵东涛说不出来什么。

肖健勇年纪比陆飞还大几岁，虽然陆飞是处级干部，但是陆飞是从外面临时派遣来的，肖健勇对陆飞态度就没有对局长态度好。第一次局长找肖健勇谈话，肖健勇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他觉得是冤枉了自己，给柳絮送她掉的钥匙也成问题了？陆飞这次谈话，还没说两句，肖健勇就差点蹦了起来。

肖健勇口气生硬地说，你们要是怀疑我，干脆把我抓起来得了。甚至可以直接枪毙。

陆飞给肖健勇倒了一杯水放在面前，对肖健勇说，出了这么大事，我们谁都可能是怀疑对象，就是我也在怀疑中。我们就是想尽快查清楚，好给同志们一个交代。

肖健勇斜瞅了陆飞一眼说，你们说吧，我杀那个司马杰干什么？我要是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还想抓捕他呢。他残害了我们那么多同志，想起来我就恨得慌。

谈话进行很不顺利，当问起那把钥匙时，肖健勇说，那天，我进到了办公室，的确是看到地上放着那把串钥匙，当时我还很纳闷，柳絮钥匙链上栓这个小坠子，里面有柳絮照片，我要不是看到那张照片，还真不知道那串钥匙谁的呢。

听了肖健勇讲述，陆飞突然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想法，很可能是有人有意将我们注意力转移到肖健勇身上。

陆飞将自己想法汇报给里局长李明贵，李明贵深思片刻问陆飞，你怎么能决定不是肖健勇干的这些事？又怎么能认定了是有人在转移我们视线？

陆飞说，我也不能就决定，但我从肖健勇眼睛里看出来，应该不是肖健勇所为。这是我的经验告诉我的。

局长说，你也许说的对，有人故意转移我们视线，我想如果是肖健勇干的，他不至于傻到还要把钥匙交给柳絮，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他完全可以将钥匙开了锁后，把钥匙丢掉。

赵东涛面对陆飞，一声气不吭，任凭陆飞怎么说，他都是要不就是望着天花板，要不就是喝着茶水发出啧啧声，以干扰陆飞说话。说急了，赵东涛伸出上手说，你们直接抓起我毙了算了，不然就别审讯我。

陆飞气不打一处来，挥手让赵东涛先走。陆飞需要静下心想想。

傍晚，柳絮敲陆飞办公室门。进来后，柳絮将一份检查报告放在陆飞桌上说，我没保管好钥匙，造成了损失，我承担责任。请求组织处分我。

陆飞问，你怎么没交给局长？

柳絮说，现在你是我直接领导，我不能越级，还请你交给局长吧。

陆飞把柳絮交来的检讨往一旁推了推说，这不是你责任，要说，责任在我，是我掉以轻心了。没把事情想复杂，现在看来，不是像我当初想的那么简单。

局长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提着一包东西。进了门局长说，你们还没吃饭吧？局里食堂早下班了，我让老婆做了些吃的送来。我也没吃东西，来，咱们三人一边吃一边聊。

七

李明贵问陆飞，听说你以前女友是柳絮姐姐？她叫柳燕美，牺牲了。

陆飞说，是啊，当初我和柳燕美是同学，后来我们成了恋人，从延安出来，我潜伏到了这座城市，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她被军统抓捕那次。

李明贵局长问陆飞，柳絮这人怎么样？

陆飞笑了，说局长，我知道你意思，不过我现在还真没谈对象打算，我准备找出叛徒，为我们牺牲同志报仇后再说。

局长说，革命和结婚不矛盾嘛。我们革命是为什么？不就是要过上好日子？结婚当时生活中一项很重要内容。你和柳絮先接触，我看你们是天仙配。

柳絮面对陆飞，还是很腼腆，虽然从心里说，她是喜欢陆飞的。可是从情上说，她多少有些接受不了陆飞，毕竟陆飞曾经是姐姐恋人。柳絮有过男友，男友是军官，在渡江战役中牺牲了。从那以后，柳絮就再也没谈过对象，加之，姐姐牺牲，她想的是怎么查出出卖姐姐叛徒，心思根本没在结婚上。

那次，柳絮在窗口看到陆飞在球场上健身，陆飞那种柔中带刚架势，无不体现了一个男人雄壮与刚强。但柳絮又有点心理障碍，那就是姐姐一直在心里存在着，开始，她并不知道陆飞是姐姐恋人，等知道了陆飞和姐姐曾经地关系，心里多少又有些排斥。她觉得如果和陆飞好，对不去姐姐，每次想到姐姐，柳絮眼里就水波暗涌。

陆飞和柳絮都有一个共同心愿，就是尽快查出隐藏在我们内部叛徒，陆飞是为自己曾经的女友，柳絮是为了姐姐。

环洲城这两天天空布满了乌云，看样子要下雨了。

果然到了晚上，天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风吹的雨水洒在窗户上，从窗口往外看，一片迷蒙。天下雨，很多事都受阻。局长李明贵把柳絮的事说穿了，陆飞再看到柳絮，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晚上十一点钟，陆飞送柳絮走后，简单洗漱躺在床上，很快，陆飞就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个梦，梦见了柳燕美站在面前，突然，柳燕美又消失在了雨雾中，他从梦中醒来，黑着灯坐在床上，陆飞静静听着屋外的雨声。

就在这时候，门外一丝细碎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开始，陆飞还认为是雨声，仔细听，不像雨声，声音来自门口。陆飞披上衣服悄悄往门口走，他看到一个影子在窗口一晃不见了。陆飞返回身，从枕头下拿出枪，慢慢靠近门口，陆飞从窗口往外望，外面一片黢黑，只有一丝淡淡灯光照进屋内。窗外已经没了动静。

或许是职业上习惯，陆飞并没有急于开门，而是轻轻将门一点一点往里拉，开了一条缝隙，陆飞觉得手感觉有东西在门框上拉着，他停住了开门的手，低头仔细观察，这一看，令陆飞大吃一惊。原来，在门口角落，放着一颗手雷，一根线栓在手雷上，另一头系在门框上，陆飞知道，这种日式地瓜手雷，只要插销离开，很快就会爆炸。它的杀伤力不小。幸亏刚才没冒失开门。陆飞将手雷卸掉，赶紧走到柳絮门前，观察有没有也被放了手雷，当确定没有，陆飞本来想转身回去，但一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如果自己回去了，刚才那人转回来重新安装在柳絮门上，后果不堪设想。

陆飞敲柳絮门。柳絮开灯，开门，当看到陆飞手拿着手雷时，柳絮惊诧不已。

柳絮莫名其妙地问，处长，你这是----

陆飞进了屋，把手雷放在桌上说，刚才我睡觉，听到一丝动静，刚要开门看是谁，发现门上拴着这颗手雷。

柳絮也不由得冒出了冷汗。看来，对方已经狗急跳墙了。是想杀了陆飞阻止他的调查行动。陆飞觉得这种想法实在是幼稚。即使是自己死了，也会有其他人接替自己工作。

现在，柳絮和陆飞都在思考，那个想杀陆飞的人是谁呢？

陆飞将手雷包装好，送到省厅专门鉴定指纹部门，看能不能发现上面留下的指纹。同时，悄悄采取了两个人指纹，一个是肖健勇，另一个是赵东涛。

八

陆飞接到从监狱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告诉陆飞，让他赶紧过去一趟，乔双喜有话要说。听到这些，陆飞恨不能马上赶到监狱面见乔双喜。

陆飞叫上柳絮。两人驾车充忙赶往监狱。在车上，柳絮问陆飞，是不是乔双喜又想起了重要事情。陆飞点头认可柳絮的说法。

果然，在审讯室，乔双喜一见到陆飞就急迫地说，政府，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事。

陆飞递给乔双喜一支烟说，别急，你想起了什么说吧。

乔双喜猛吸了口烟说，我想起了以前听说过的一件事，地下室有个地方有夹墙，夹墙内藏着保险柜。不过究竟在哪里，我不知道。听说保险柜装置了爆炸装置，如果你们打开，时间也就是最多一分钟，不关上，就会自动引爆。

陆飞问，里面放着什么东西你知道不知道？

乔双喜说，应该是些很重要文件。我们特务分配都在里面。只有队长一个人知道密码。那可是德国进口货。政府，我想问问，我这算不算是立功表现？

陆飞说，当然算了，只要我们查证，属实，我们可以建议监狱给你减刑。不过，你这件事没告诉别人吧？

乔双喜摇头说，这种事我不敢告诉别人。如果让同伙知道了，我在监狱里会丧命。政府一定给我保密。

陆飞答应一定保密。走出监狱大门，陆飞对柳絮说，很可能我们从保险柜里能发现一些东西，也可能会查找出叛徒踪迹。

地下室查找保险柜，只有局长、陆飞和柳絮三人知道。并没有大张旗鼓进行。陆飞和柳絮进到了地下室，屏主呼吸敲墙壁，希望能听到发出空旷地声响。在没有发现保险柜之前，他们不会对任何人讲。乔双喜说过，这个保险柜想打开，是有难度的，需要找专家来打开。地下室有一间房间，是军统队长办公用的，大铁门，里面要有暗道可以通往地上。暗道也是隐形门，从墙外表看，根本看不出有隐形门存在。

大铁门是敞开着的，陆飞凝神观察了屋内情况，他漫不经心在屋内渡着步子，一会用手敲敲这里，一会又敲敲那边。陆飞手霍然在墙角停住了，他侧耳仔细听了听，最后确定了这里是空的。应该保险柜就藏在这里。

陆飞兴奋地对柳絮说，找到了，就在这里。

柳絮凑过去看，果然她发现在墙角有个不起眼锁眼。陆飞让柳絮守着，自己上去找局长，局长来看了看，对陆飞说找个开锁工匠来开锁。

开锁工匠没费多大劲，就是保险柜没法打开。局长说，找部队保密机关专家来开。

几天后，保险柜被打开，拆除了爆炸装置。里面除了文件，没有其它东西了。在专家开锁这几天，局长派了几个警察专门看守着，任何人不能靠近，陆飞还不放心，自己也参加到了看守保险柜中。

在查阅那些印有绝密字样文件时，一份文件引起了陆飞注意。卷宗第一页贴着一张照片，仔细看，竟然是肖健勇的，在一旁栏目里，写着编号，从照片上看，肖健勇应该就是当初背叛革命的叛徒无疑了。

很快，肖健勇被羁押在单独房间内。

面对陆飞和柳絮审讯，肖健勇矢口否认自己叛变。陆飞看他不认账，拿出那份档案放在桌上对肖健勇说，你看看这些东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档案里清楚记载了你叛变革命的记录。

柳絮拿着档案走到肖健勇面前发开让他看，说你看看，你还不承认，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这个叛徒今天才认清了你嘴脸。

档案里有交代的记录，最后还有一份悔过书。

肖健勇看完后，不屑笑笑说，亏了你还是搞侦查老手，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这是伪造的。根本不是我的笔迹。我也没有背叛革命。

后来审讯中，肖健勇始终不再说话了。

肖健勇是不是叛徒，有两种看法。一种是证据确凿，完全可以按照叛徒处理，处理办法就是枪决。而第二种是持有怀疑态度，会不会是特务专门搞的鬼呢？当初，为了能更好隐藏叛徒身份，特务机关来了个偷梁换柱。陆飞持这种观点，持这种观点证据就是，那天肖健勇说文件是伪造的后，陆飞让找出肖健勇笔记本，发现笔迹和肖健勇笔迹不一样，差别很大。

赵铭厅长得知此事，也赶来，他也算是有这方面经验的老手，赵铭看了笔迹，也怀疑，是不是敌人搞的陷阱，就是在我们发现了档案时，搞乱我们视线。厅长对陆飞、柳絮、局长说，现在肖健勇嫌疑没排除，暂时看押，但不能像对待有罪人那样。即使不是他，现在也要散出风，就说叛徒查找出来了。

九

公安厅鉴定中心传来了消息，地瓜式手雷上留下指纹鉴定，发现是其中一个人的，这个人就是赵东涛。李明贵下令，抓捕赵东涛。

可是，就在此时，赵东涛失踪了。赵东涛逃跑还带走了一把左轮枪。

赵东涛这几天已经发现情况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自从杀了司马杰，他从刑侦人员口中得知，他们在走访令居时得知曾经有一个公安局人员找到过司马杰。既然令居知道此事，保不准陆飞会让人带着照片辨认。赵东涛觉得自己周围都是警惕的眼睛，甚至他感觉到有一支枪对准自己脑袋，随时都可能开枪击毙自己。

赵东涛是和柳燕美一同潜伏到环洲城里来的。

柳燕美搞报务，而他，却是利用生意关系，和地下党接头，收取情报，交给柳燕美。两人曾经一度以夫妻相称。当初，赵东涛看上了柳燕美地美貌，总想和柳燕美成真正夫妻，但柳燕美心里装着陆飞，很断然拒绝了赵东涛。

此时，赵东涛认识了社会上一个妖艳的女人，此女说是舞女，实际上，她是军统李善树和王兴盛的线人，经过一段时间接触，此女掌握了赵东涛来环洲城地使命，也基本上掌握了一些地下人员住址。

那天，赵东涛在此女家过夜，到了半夜，李善树和王兴盛、李东来破门而入，抓走了赵东涛。抓捕赵东涛做的很秘密，连柳燕美都不知道。柳燕美知道。那一段时间，柳燕美知道赵东涛经常在外面过夜，对他很不满。柳燕美曾经找过上级领导反映了赵东涛生活上地问题，领导也私下找过赵东涛，当着上级领导面，赵东涛承认了错误，可回到柳燕美面前，赵东涛看柳燕美眼光都是毒辣的。他内心恨透了柳燕美，认为是柳燕美故意告状自己。

曾经有过一次，赵东涛半夜回到家，看到柳燕美已经睡熟了，赵东涛一把将柳燕美被子掀开，扑在柳燕美身上，柳燕美从梦中惊醒，扇了赵东涛几个耳光。毕竟柳燕美是女子，没有赵东涛劲大，赵东涛按住柳燕美，他淫笑着对柳燕美说，你我虽然是假扮夫妻，可也算是组织上认可的夫妻了，我要了你组织上不会说我。

就在这时候，柳燕美一把枪顶在了赵东涛脑门上。

柳燕美错就错在这次事情，她没有向组织上汇报。没汇报原因是赵东涛跪在柳燕美床边上整整一夜。他向柳燕美保证，再也不冒犯柳燕美了。当时柳燕美心软了，原谅了赵东涛。

军统站站长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他抓捕赵东涛，没声张，一切干的都很秘密。在赵东涛背叛后，他交代赵东涛，背叛这件事，不能张扬出去，他另有打算。

在抓捕了其他地下党之后，赵东涛是当着他们面最后一个从外面带进来的。这就给了其他地下党一个错觉，好像出事并不在赵东涛身上。赵东涛根本没受多大刑，几鞭子下去，他就招供了。

也只有柳燕美心里清楚是谁出卖了同志们，但她此时根本没法将这消息传出去。

赵东涛和几个同志被营救出来，他也接受了组织上审查，但没人能证实他叛变了革命出卖了地下党。解放后，他被分配到了公安局工作。

有一天，赵东涛上街回家，突然看到身后跟着司马杰。司马杰无不嘲讽地说，赵科长，现在可好？你还记得我吧。

赵东涛赶紧把司马杰让进屋子。赵东涛本以为是特务组织找自己有任务，没想到，当得知司马杰已经脱离了特务组织，语气没那么好了。

赵东涛问司马杰，你找我什么事？

司马杰笑着说，最近兄弟手头紧了，想找你借点钱用用。你看-----

赵东涛没好气地说，你还有脸见我，当初不是你，我也不会叛变投靠你们这些混蛋。

司马杰说，各为其主嘛。你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人了。我就是想借点钱，没别的意思。老兄你过地比我们好啊。我们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生活，虽然我已经不在特务组织了，但我当初杀害了那么多人家的人，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还需要老兄保护啊。

赵东涛气不打一处来，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抓你进去。赵东涛说完拔出枪对着司马杰。

司马杰不屑地说，好啊，你不用抓我，现在我就跟着你走，看看人家倒底会怎么处理我们两个人。虽然我是特务，但你是叛徒，你不会不知道，我们最恨的就是叛徒了吧。

从那以后，司马杰时不时会找到赵东涛，这让赵东涛感到很害怕。如果一旦司马杰被抓，自己也跑不了。早晚会坏在司马杰手里。更何况，陆飞来，就是要查找司马杰这些人，更加深了赵东涛心里恐惧。开始，赵东涛想把陆飞注意力转移到肖健勇身上，但没成，只好孤注一掷，把陆飞杀害掉。谁知道，陆飞不好对付，反而使得自己暴露。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赵东涛带着枪逃跑了。

十

从保险柜里拿出的档案材料中，陆飞发现了原始特务登记表，上面有还活着的李善树和王兴盛的名字和照片。根据这张照片，查找人有了很多方便。

全市警察开始了地毯式搜索。车站、路口都有警察把守，赵东涛想出去，很难。陆飞分析，赵东涛很可能会去找李善树或者是王兴盛，他没地方躲藏，只能找他们暂时避避风头。

果然，这一天，一个警察找到了陆飞。这个警察早年在旧警署干过，他很神秘告诉陆飞，王兴盛地址找到了。

陆飞说，你能确定？

这个警察说，当然了，我干了这么多年警察，还能错？我一眼就认出了是王兴盛。我估计他家里藏着赵东涛，我看他买了不少东西拿回去。

事不宜迟，陆飞赶紧汇报给了李明贵局长，局长马上命令带着人赶到王兴盛家，包围了王兴盛家周边。

由于赵东涛身上有武器，在临走前，局长交代，一定要做好自身保护，尽可能活捉赵东涛和王兴盛，必要时，可以击毙。抓捕可能发生枪战，陆飞不想让柳絮参加，柳絮不同意了。

柳絮质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参加？他是出卖姐姐的叛徒，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

陆飞看了看局长，希望他能阻止柳絮行为，局长对陆飞说，让她参加吧。陆飞，你保护好柳絮就行了。

那天，在王兴盛家发生了一场激烈枪战，王兴盛被击毙，赵东涛子弹耗尽受伤躺在地上，柳絮冲进房间，那枪对着赵东涛，柳絮正准备一枪打死赵东涛，陆飞上前一把托开柳絮手中枪支，很严厉地对柳絮说，你不能这样。放下枪，他交给组织处理。

柳絮狠狠打了陆飞一巴掌说，是他出卖了我姐姐和其他同志。我要毙了他。

陆飞说，私人感情不能代替组织纪律。

很快，赵东涛被判处了死刑。柳絮找到局长提出个要求，枪毙赵东涛，让她执行。局长考虑了柳絮请求，经过研究特殊决定，让柳絮对赵东涛执行死刑。

刑场设在郊外，赵东涛被从车上拉下来，跪在地上。面对赵东涛，柳絮拔出枪对着赵东涛，她轻声喊道，姐姐，同志们，我为你们报仇了。

枪响了，赵东涛一头栽倒在地上。

陆飞认为这次任务还有个遗憾，李善树外逃，但他知道，李善树没及时抓住，仅仅是暂时，早晚他会受到应有惩罚。

离元旦还有十来天了，很快五二年就要过去。这一天，陆飞和柳絮拿着鲜花来到了柳燕美坟前，两人面对柳燕美那张墓碑上微笑的照片，鞠了三个躬，他们把鲜花放在墓前。一束艳丽阳光照在柳燕美照片，此刻，陆飞觉得柳燕美是那么美丽。

柳絮哽咽着对姐姐说，姐姐，我和陆飞给你报仇了。你在地下可以安息了。

柳絮轻轻靠在陆飞肩膀上，陆飞揽着柳絮腰，他们一同看着远处天空飘着地那朵云彩。

樵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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