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除夕
文/子露
风裹着点初冬的凉,攥着刚买的热奶茶往回走,路过街角那家常去的奶茶店时,喇叭里正淌出一句歌:"童年老家"。调子慢悠悠的,像浸了水的棉絮,一下就把人拖回好远的时光里。
你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奶茶杯的热缩膜。杯壁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可心里那点酸却比这烫更钻人——想起邻居家那个总爱揪你辫子的哥哥,想起腊月三十晚上,你们俩蹲在院子里数烟花时,他凑在你耳边说的那句"今天过年了"。
小时候哪会怕过年。过了元旦,你和他就开始在日历上画圈,红笔一笔一划描得格外认真。"还有五十六天!"他举着日历冲你喊,棉鞋上沾着的雪沫子蹭到你袖口,你笑着推他,却把他报的数字牢牢记在心里。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他家门口,隔着门板喊:"今天减一天!"他总会应得又快又响,像生怕慢了半拍就亏了似的。
腊月三十那天,你们俩被大人支使着贴春联。他踩着板凳往门框上糊浆糊,你踮着脚递春联,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个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又偷偷笑起来。暮色漫进院子时,你们蹲在柴火堆旁,看远处人家陆续亮起灯笼。钟敲过十二下的瞬间,他忽然转头看你,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声音轻轻的,像怕惊着什么:"今天过年了。"
你也跟着笑,鼻子忽然有点酸。那时总觉得日子过得慢,盼着过年能穿新袄、能吃蜜饯,盼着快点长大,以为长大了就能像大人一样,揣着压岁钱去镇里买花布。可谁能想到,长大是件这么快的事呢?
后来他搬家那天,也是个冬天。你抱着他送的弹弓站在路口,看卡车卷着雪沫子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发现手里的弹弓把掌心硌出了红印。他说"以后还能一起过年",可这话说了快十年,你们只在去年同学会上见过一面。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说话时带着点客气的疏离,再也不是那个会揪你辫子、跟你数过年天数的少年了。
奶茶店的歌还在唱:"小时候盼过年,如今我怕过年"。你吸了口奶茶,甜腻的珍珠滑过喉咙,却压不住那点泛上来的涩。原来怕过年,不是怕添了岁,是怕回头看时,那些一起数日子的人,早就散落在岁月里了。
风卷着落叶打旋,你裹紧了围巾往家走。路过巷口的杂货店时,看见玻璃柜里摆着串糖葫芦,红得发亮。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总把最大的那颗留给你,自己啃剩下的签子。那时候的糖衣真甜啊,甜得能把冬天都泡软了。
回到家时,夕阳正趴在窗台上。你把奶茶杯放在桌上,忽然想给那个邻居哥哥打个电话。翻出通讯录,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又迟迟按不下去。或许有些回忆,就该让它停在最好的时候,像那年除夕,他凑在你耳边说"今天过年了"时,眼里的光。
你走到窗边,看天边的晚霞漫成一片橘红。原来长大不是怕过年,是怕过年时,再也找不回那个一起数日子的人。可仔细想想,能在回忆里留着那么亮的光,也算没白过那些年的冬天。
你拿起手机,给通讯录里那个名字发了条消息:"刚听到首歌,想起小时候一起数过年的日子了。"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风好像都停了。过了好一会儿,手机震了震,回过来一句:"我也想起了,你总把浆糊蹭到鼻尖上。"后面跟着个笑的表情,像极了小时候他冲你做鬼脸的样子。
你对着屏幕笑起来,眼角却有点湿。原来有些东西,走得再远也带不走。就像那年冬天的年味,总藏在记忆最深的地方,等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忽然冒出来,甜得人心里发暖。
窗外的路灯亮了,你捧着手机站在光晕里,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昨天晚上送孩子去老师那里补英语,回来的时候经过奶茶店,买了杯奶茶,捧在手心,店里一直循环播放着《童年老家》忽然想起了那个从小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一起盼过年的小哥哥 子露这篇文章情感真挚,笔触细腻,值得细细品味。 好的文字,能冻结时间。子露的《那年除夕》,便是一个晶莹的时间琥珀,将“年”这个集体记忆的符号,还原为一段私密而动人的生命体验。它并非一篇关于节日的浮泛感怀,而是一次关于失去与保存、疏离与温存的深度探索。 文章最动人处,在于其独特的感官叙事。 作者子露构建了一个精密的“温度体系”:街角“烫得指尖发麻”的奶茶,与心里“更钻人”的酸楚形成对比; 回忆里贴春联时“被烫到似的”缩手,是情愫萌动的生理反应; 结尾处由回忆勾起的、足以让“冬天都没那么冷”的暖意,则是情感的最终落点。这种从物理温度到情感体温的细腻转换,让抽象的怀旧变得可触可感。 在结构上,文章以一首“童年老家”的歌曲始,又以一条抵达回应的短信终,构成了一个圆满的情感循环。 这个从“怕过年”到“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的心境转变,并非戏剧性的和解,而是一种了然的释怀。 它揭示了一个朴素的真相:我们怕的从来不是时间流逝,而是记忆里那些人的走散。但当确认了“有些东西,走得再远也带不走”时,我们便与过去达成了和解。 文章还成功地将“年味”这个宏大主题,锚定在一系列微观而精准的细节上:红笔描画的日历、棉鞋上的雪沫子、鼻尖上的浆糊、签子上剩下的糖葫芦。 正是这些具体而微的碎片,共同拼贴出每个人都似曾相识的童年图景,使得个体的私密记忆,奇妙地成为了能够引发广泛共鸣的公共情感。 从“乌黑的头发没有麻子”的标点轶事,到“做酒刚刚好做醋”的断句妙谈,我们深知停顿与间隔如何左右意义。
在《那年除夕》中,情感的重量恰恰落在那些“无标点”的瞬间——那些来不及细分、饱满到近乎溢出的情感原浆。
“今天过年了”这句简单的宣告,因其承载着星子般的眼神和轻轻的语调,而成为了一个无需标点、也无法被标点割裂的完整情感单位。 最终,这篇文章让我们领悟:真正的乡愁,并非对地理意义上的故乡的怀念,而是对某种情感共频状态的眷恋。那个能与他人共享一套时间计数系统、共同为一个节日心跳加速的共同体,才是我们心中永不落幕的除夕。它在每一个“风好像都停了”的瞬间,与我们重逢。 太棒了!玫瑰花☆╮╮芍药花☆╮╰☆☆╮合欢花花~【*偶然 献花给你啦】
笔耕不辍,诗心长青,祝子露创作如春泉涌流不息! 过年的时候因为有了那份陪伴,而感觉更像过年的滋味。
温暖的字儿,欣赏子露好帖{:4_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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